在金庸先生的《射雕英雄传》中,塑造了一对截然相反的人物,郭靖——杨康。提起郭靖,大多数人的印象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句话在郭靖身上得到最好的注解。而杨康,则是一个“贪图富贵”“认贼作父”的小人。大多数人把杨康的这一行径归结为本质问题,我却觉得,任何小孩子在刚出生时都是白纸一张,长成什么样的人,关键在于在上面画了怎样的图案。杨康之所以这样,究其原因在他的母亲包惜弱身上。
在书中,包惜弱是个连鸡都舍不得杀的人。家里养的鸡个个颐享天年。但也就是这么个人,救了被追杀的受伤的金国王爷完颜洪烈。当时宋代羸弱,年年向金国纳贡,金国对大宋边境的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包惜弱就算没见过,听也该听过不少。
但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明明听到丈夫他们说,追杀的黑衣人是金国人,她还是毅然决然救了他。
与人为善之心几乎人人皆有,但大部分人都有一个底线。这个底线,是伦理,也是国家大义。而包惜弱没有这一概念,我不知道她教书先生的父亲有没有教过她念书,但就算不识字的老百姓,也知道金国是自己的敌人。
而包惜弱,还是救了金国人完颜洪烈。她没有主见,丈夫睡着叫不醒,和隔壁郭啸天家关系那么好,能不能去叫叫郭大哥呢?就算郭大哥也喝醉了,能不能叫叫李萍呢?
她直接救了完颜洪烈。甚至在丈夫第二天醒来之后,她还害怕丈夫知道黑衣人存在,会去杀了他。
她的行为,直接给两家人带来灭顶之灾,导致郭靖和杨康两个孩子失去父亲。
善良到是非不分的地步,善良就变成了一种灾难。
在忘恩负义的完颜洪烈被救之后,没多久,杨铁心和郭啸天两家同时遭遇灭顶之灾。完颜洪烈制造这一灾难,目的是因为包惜弱长得漂亮,想据为己有。
于是在郭啸天被杀,杨铁心重伤下落不明之下,完颜洪烈及时赶到,英雄救美。
完颜洪烈对着包惜弱一通哄骗,让怀着身孕的包惜弱跟着自己去了金国。
时间接着就转换到了杨康长大。
十八年里,包惜弱从被保护人变成了王妃,完颜洪烈的谎言不攻自破,而包惜弱,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派人从杨家庄取回自己曾经的家具,造了一间小屋,整日坐在屋中缅怀。
对于郭杨两家突如其来的灾祸,自己突然变成金国的王妃,她有过怀疑吗?
完颜洪烈十八年来把她捧到手心里宠着,但她依然怀念与杨铁心生活的日子。
要知道,她跟杨铁心结婚也不过两年。
所以,她心里只怕也有怀疑。
但她哪怕怀疑,她所做的,也只是:什么都不做!
十八年前,她家破人亡,她什么都不做,只是听任完颜洪烈的安排;十八年后,她依然什么都不做,只坐在那里缅怀!
这就是包惜弱的人生!
她就像一株娇弱的菟丝花,只会依附,不能自主!
与她同时遭遇灾难的郭啸天的妻子李萍,怀着身孕,挺着大肚子只身逃到蒙古草原,自己生下了郭靖,并养大了儿子。
郭靖没有父亲,但是他享受到了完整的母爱。所以郭靖并不缺少安全感,他有主见、有毅力、不盲从、能吃苦。虽然他并不聪明,但凭借踏实稳重的个性,他一步一步往上走,最终成为一代大侠。
而杨康,虽然母亲就在身边,但他的母亲眼里只有过往,看不明现在,也看不到未来。杨康虽然长在锦绣繁华堆中,但真正让他享受到爱的,是他的杀父仇人完颜洪烈。他给了杨康父爱。
电视剧中有一个镜头让我特别记忆犹新:杨康脑子里想着别人说的,完颜洪烈是他的杀父仇人,他手里拿着刀,却始终无法下手。最终他为完颜洪烈盖上了一件衣服。
我觉得我理解他:
一个在过往生命中从未出现过的人,没有人提及他的存在,突然间他变成了自己的父亲。而那个从小给自己宠爱、呵护的人,却转身成为了仇敌。
没有理由、没有借口。
人是有感情的。
所以一直不明白:包惜弱如此缅怀杨铁心,为什么不肯把杨康真实身世告诉杨康呢?就像她早已忘了杨铁心的模样,哪怕十八年后杨铁心就在她的面前,她也认不出来。这种缅怀,究竟是真真的无法放手,还只是在安慰自己那早已洞悉真相,却无法舍弃不愿逃离,所以充满愧疚的内心呢?
她什么都没为杨康做过。
郭靖的成长环境中,有江南七怪这样的江湖豪杰,也有草原部落的神箭手哲别,更有成吉思汗的儿子拖雷做自己的伙伴,他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充满正气的环境里;而杨康,给他父爱的是心胸手段皆卑劣的完颜洪烈,身边围绕的要么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梅超风,要么是沙三通那样卖国求荣的江湖败类。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不欺我。
包惜弱明明知道儿子并不像表现得那么良善,她明明知道儿子囚禁穆念慈父女是不对的,但她所做的,也只是偷偷放走穆念慈父女,而不是好好教育儿子,什么才是正确的。
杨康从来没得到过正确的指引,他始终都是个是非不明、不懂大义的人。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这句话在郭靖的母亲李萍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验。
而包惜弱,最终为她的善良买单,与杨铁心一起被逼死在众人面前。逼死她的参与者中,有她的儿子杨康。
当善良已到了需要全世界为之让路时,
所谓的悲悯之心就变成为满足一己之私而生的欲望。
有了这份欲望,她便觉得,全天下只有她最善良。
殊不知,最善良的人才最自私。
善良,就是一份最毒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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