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我五岁的女儿索非亚和她的父亲卢卡斯短期旅行去上海,我终于又回到了一个人独处的时间。
路上,卢卡斯给我发了条信息:“你一个人待着能幸存吗?”
我回答说:“我会好好享受我久违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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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遇到卢卡斯是在2011年的夏天,在广州。那时我还在本城一所知名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在父母和朋友们的眼中前途无量,他们自然是这样想的,我必然也是为了满足这样的期待,享受这样的眼光而努力把自己终日镶在图书馆里苦读。
那时卢卡斯是一位十分漂亮迷人又春风得意的意大利小伙,年龄29岁,此前在澳大利亚读书并晃荡了几年,回到意大利北部的家之后感到已无法适应“欧洲的沉闷”,耐心攒了一笔钱之后开始他的环球之旅。
他大概是从日本开始,然后到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尼、然后从泰国登陆,在中南半岛玩了个遍之后,突然想从香港进入中国来。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中国,在他24,5岁还在澳大利亚的时候,他大概是受中国同学的邀,来过北京和西安,并且对西安印象良好。他本来是在犹豫从缅甸去印度,但是缅甸人吃老鼠的事情把他弄得胃部不适,他又在东南亚国家几乎没有找到可以吃的东西(他的意大利胃对于食物太过于苛求),想到印度也许照样找不到可口的食物,他又没有来过中国南方,所以他临时决定到香港稍作休整(至少香港的国际菜可以暂时让他缓缓)。
在香港,他似乎觅到了一两位英语说得极好的中国香港人,对方热情的向他介绍中国南方的另外两座城市,深圳和广州,推荐他不如顺道去那里看看。
他先到的深圳,但是感到这里与香港没有太大区别,抱着“来都来了况且很近”的心情,他又来到了广州。广州的慢文化和市井氛围,让他找到了一种久违的舒适,他又找到好几位当地的意大利朋友,都是意大利葡萄酒公司当地办事处的人员,找到同伴的感觉总是好的,于是,他以一种不能解释的原因继续在广州待了下去。
交待完最初遇到卢卡斯时他的情况,我再继续说我的情况。
前面已经说过,按照世俗的眼光,那时的我应该也是春风得意的。我与卢卡斯是同一年出生,我比他要小上几个月,当时29岁不到,长相嘛,我不能说我是沉鱼落雁之美,但我的身材苗条,五官轮廓鲜明,大眼睛高鼻梁,不说话的时候稍微有些冷冽,从旁人的反应及我从小受到的称赞来看,我知道我自己在女人当中是属于幸运的。
当时除了在攻读一个好听的博士学位,我还在当地一家报社的副刊定期写些评论文章,因为有个好朋友在上海做一个杂志,为了挣点稿费,我也用过“小隐”的笔名写过旅行小品文。大多数文章都与日本有关,因为我读的学位恰巧是与日本文化有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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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我春风得意,不如说那时的我是自视清高,因为靠稿费生活(实际上有两年我还在另一所大学教授公共课日语),我自觉自己算半个文化人,所以骨子里有点文化人的浮华——那时的我却不自知。
遇到漂亮的卢卡斯的时候我正遭受爱情的灭顶之灾,正结束了一场分分合合四年的“灵魂真爱”,痛不欲生,已经到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但表面上还理性镇定,也因为性格倔强,正分秒找着救赎的方法。
卢卡斯,这位充满异域风情(对当时的我来说)、脑瓜里的思维逻辑又丝毫与我不同的帅小伙,不正好是我即使摆脱痛苦的良药吗?意大利人开放的交友心态使得我们在一开始就进展迅速,他几乎是欣然接受了我的尝试交往邀约。这种心知肚明,彼此都不受结果的束缚,我要的只是马上摆脱失恋的痛苦,而他呢,在那时的他眼里,我只不过是又一个愚蠢的单纯对西方人感到好奇的中国傻姑娘罢了。
现在回想起来,尽管在最开始我们以这种时下年轻人中流行的方式开始了交往,但因为本质上我们都算诚实的人,所以时间长了难免也会有火花。我还记得当他在中国的盘缠告磬时,是我没有想太多收留了他。当时我与我养的一只挪威森林猫住在广州最好的几个公寓之一里,我的稿费的一半几乎都用来供房租了,只因为我不能接受与“灵魂真爱”分手后还要回学校申请无空调的宿舍的境遇。我一定要过的比过去的我好,所以我租了一个特别贵的公寓。
我不仅收留了卢卡斯——他为此也礼貌的问过我是否勉强?我说没事——我还在他决定在广州寻找工作之时,为他提供了指导性的意见。我自诩学历过高,聪明过人,乐于为他指引在中国生活下去的捷径。
卢卡斯找到工作后从我的公寓搬了出去,而我因为仍然要继续躲避我分手已经4个月的灵魂真爱,不得不有时也干脆躲到卢卡斯的家去。我记得有一次是在我的公寓里,我和卢卡斯在外面吃过了饭回到家,我正削苹果,突然收到“真爱”的信息,他要见我。我知道即使我不回他也会冲到我家来找我,我有几次就是硬撑着不给他开门的,但是那天卢卡斯在我这里,我不能让他经历这样的难堪。
所以我照实跟卢卡斯说了情况。他悻悻的站起身来,对我用英语笑道:
“我可不想与你的中国男友正面交锋。”
他走了。我的苹果吃到一半的时候,”真爱”来了,几乎怒不可遏的来了。他已经知道我与意大利人交往的事情,怒得快失去理智,几乎是个半疯的人。
那天晚上“真爱”没有走,我送不走狂怒的他。我不能再请卢卡斯过来一趟,也无法告诉他“真爱”强迫我再次跟他睡了一觉,我当时在上一段感情中已经心如死灰,对“真爱”已经完全没有反应机制。半夜的时候,大概是卢卡斯感到我并未兴高采烈告诉他我如何击退“真爱”的经过,睡觉前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发给我一条信息,问我:“你没事吧?”
那时的我正无力的从床上起来,“真爱”穿好衣服已经准备走了,在我眼里从那时起他就是龌蹉的了。我看到手机亮了,拿起来看一眼,又放回去了。
凌晨两点的时候我感到也许卢卡斯并没有睡着,便给他回了一条我没事的信息。
“那就好。明天见!”卢卡斯果然没睡,马上回过来。
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我感到我和卢卡斯之间还是有些联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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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里的几个月,我终于彻底与“真爱”分手了,之所以能分手成功,托他的福,大概是他的家里人不忍心看他受此折磨,这半年里努力为他介绍新的女朋友(他一直是家里的少爷,可想而知),而他也在最开始的半推半就中发现了那个姑娘的一两个优点,在还没有想好之前就接受了姑娘的情意,所以慢慢的也就把注意力从对我的失望怨恨中转移了。
这段时间因为母亲的催促,卢卡斯回了一趟意大利。据说他的妈妈已经搞不清楚为什么他的儿子要旅行这么长时间不回家,而且在中国停留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点。
他回去慰藉了一下意大利妈妈的相思之苦,又顺带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他还要回到中国再待上至少三个月,或者半年。为此他还编造了一个理由,因为他在中国广州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为了履行合同他不得不要再回来。他的妈妈相信了他,放了他回来。
因为他的回国,我和卢卡斯分别了大约两个星期。这是我们自打认识后第一次分开这么长的时间,我也利用这段时间回去过了一个新年,在老家无聊透顶,所以也十分渴望再见到他。
再见面时,我注意到卢卡斯表现得甜蜜又热烈,他在旅途中发了一次高烧,到了广州后一开始说我们可以推迟两天再见面,但马上他又改变主意,说如果我不介意他感冒的话,我可以马上去他的公寓。
我不介意他感冒。一开门,他的发着高烧的滚烫的嘴唇就贴了过来,热烈的程度我现在回想起来几乎可以理解为“陷入爱河”的人了,那也是他密集的称呼我为“宝贝儿”的时期。
“宝贝儿,我真想你。”瞧,这样柔情蜜意的话,卢斯卡在最初也是说过的。
我们尽情的享受在一起的时光,卢卡斯是个最佳情人没错的,但我竟隐隐开始担忧起来。时间越长,我越开始认真去想我和卢卡斯在一起真正成为男女朋友的可能性。尽管有好几次他自己对外人介绍时也都默认了,但对我来说,我心里并没有真正接受开始和卢卡斯谈起一个能奔向人生主题的恋爱。
寻求一个经历?也许也是不错的,但是也不需要成为男女朋友了。那时的我已经在隐隐的寻找一个脱身的办法,只是我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很多事情都是如此,在你开始犹犹豫豫时,结局早定。在悲剧真正到来之前,伏笔已经埋下。2012年3月,我老家的二舅突然去世,年仅49岁,我遭受了这个突然打击,连夜赶回去参加葬礼。在老家的一片哭声中度过了三天之后,我再坐火车赶回广州,也许是来回奔波的辛苦终于结束,我开始留意到我的身体有些不太舒服。
也是鬼使神差,一回到广州,我便去做了一个检查。
医生满面笑容的告诉我,“你怀孕了。”
我如被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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