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大年：李子花 沉甸甸

作者：詹大年 来源：微信公众——詹大年私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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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我小时候，我家门前有个小园子。园子被半人高的竹篱笆隔成两半。这一半是我们家的，那一半是隔壁奶奶家的。
那一半园子里有一株高高的李子树。起风的时候，枝条在我们这边园子的上空摇摆。
每年四五月，枝条上挂满了李子。沉甸甸，黄灿灿。
等到起风的时候，我蹲到篱笆下，巴望着掉下一两颗李子来。
呆久了，爸爸喊住我：“儿子，那是别人家的。”
我说：“爸，我们也栽一棵李子树吧。”
爸说：“我也想栽，但不行呀，园子小，要种菜呢。没有了种菜的地，我们吃啥呀？”

我读初中了，有一天到同学家里玩。同学家有两棵李子树！一棵大的，跟我家门前那棵差不多；一棵小的，跟我个子差不多。
我要了那棵小的，偷偷种在自己的园子里。
晚饭时，爸爸问：“种李子树了？”
“嗯。”
“不行的。等树长大了，园子里就种不了菜了。”爸说，“拔了吧。”
“不……爸，以后吃饭时，我就不吃菜。”我哀求。
“我们不吃菜……”“我们都不吃菜。”妹妹和弟弟也哀求。
爸爸没说话，看了我们一眼，走开了。

李子树在长。
那一年，我在师范读书，妹妹来信：“结李子了。可惜你吃不到。”
我师范毕业后，因为要帮着爸爸种地，我要求分配到离家最近的一所学校当老师。

李子树在长。
长得比篱笆那边的还要高大，结的李子也还要多，还要大。
李子熟了的时节，爸爸会摘一大桶送到我教书的学校。于是，我班上的馋孩子们可以放肆的吃。
后来，我有了孩子，男孩，特别爱爬树。摘李子的事，成了他的事；吃李子的事，也是他的事。

再后来，我的孩子上大学了，我爸爸也老了，李子结了，也没有人去摘了。任由它每年结果，每年掉落。
街上一年四季都可以买到各种李子，很便宜，果实比我家的大，味道也比我家的好得多。

5年前，我家盖房子，因为碍事，我爸把这棵老李子树砍了。
新家的房子大，院子大，园子也大。
爸爸在大园子里种了菜，养了鸡。随时等候着他的儿孙们回家。

前年春节，我回到家刚刚丢下行李，爸爸把我带到院子里，指着两棵树，说：“一棵是桃树，一棵是李树。”
我说：“爸，你看你，李子都没人摘了呢。种它干啥？”
“那棵李子树是我赔给你的。”爸爸看着我，很久才说了下半句话，“桃红李白，好看呢。桃李满天下，你是校长，你懂的。”

今年，老爸种的李子树开花了，白花花，沉甸甸。
去年的今天，老爸走了。丢下了这个桃红李白的大园子。

——初稿2018年2月，修改2019年2月20日
（作者 詹大年 昆明丑小鸭中学校长 昆明市民办教育协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