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子26岁时遇见了水儿。水儿那年20岁。
水儿的爹娘早早的撇下她去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对于水儿似乎格外凉薄。
水儿曾渴望命运之神眷顾,赐给她一个爱她如命的男子,这份期待,终于还是来了。她遇见了他。一个从此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人的男子……
一段难忘的故事开启了回忆之门。
那是一个明媚的早晨,水儿进山采蘑菇。她背着水和干粮,裹着头巾,穿着一身平时干活穿的衣服,愉快的出发了。
一路上也有三三两两的人搭伴走的。水儿原打算和邻居大龙去的,可大龙临时有事,不去了。水儿又不想错过这几日捡蘑菇的好日子。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路了。她也不打算走远,寻思着应该也不会迷路。从小长在山里,有些地方她已经熟记在心了。
山里的路不好走,特别是在刚刚下过秋雨的时候,水儿穿着雨鞋,草尖上的露水还是打湿了她的一半截库管,湿漉漉的地面,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说是路,其实就是进山的人生生踩出来的。窄窄的一条,只容一个人走过。
路边上都是蒿草和一些低矮的灌木丛。穿过这条路,就到了水儿常去的那片林子。
水儿加快速度,快速的穿过了那条小路。小路尽头是一片常年长着各种蘑菇的老林子。里面蒿草从生。水儿在落叶和杂草间搜寻。她的耳边不时传来什么东西的呻吟声,微弱的细不可闻。
水儿也没在意,林子里树叶的沙沙声掩盖了那细微的一点声响……
林子里的蒲公英昂着黄色的花蕊盛开着,一片一片的铺满了个个地方,远远看着像镶嵌在地毯上的黄线球。水儿偶尔也会揪下来一两朵插在耳边的秀发上。
她哼着小曲,给自己壮胆,毕竟偌大的林子里,好像除了虫鸣就是鸟叫,她目前还没发现别的什么人。
不过蘑菇还是真多,她都不用怎么费事就采满了一袋子。
蘑菇采得差不多了,水儿也饿了,早饭都没吃就出来了,她从布兜里掏出来烙饼,大口大口的吃着,人饿的时候,啥都好吃,平时吃着也没这么香啊?
水儿心里边吃边嘀咕,她的左手上还拿着一瓶水,她感觉吃的有点快,噎得喉咙不舒服,就在她喝了一口水,还没咽下去的时候,她听见了一声低吟,那声音微弱的几乎被风声淹没,可偏偏被水儿捕捉到了。
水儿楞了一下,拍着胸脯把那口水咽了下去,胸口闷闷的,觉得还是有点噎,她定了定神,还是决定吃完这张饼再说,她坐的那个地方,是一块枯倒的树干,树干还算可以坐人,毕竟站着吃东西总觉得不舒服,她的目光在她和那块断木附近搜寻,她想知道是不是山鸡之类的小东西,受伤了跑不动了,趴在哪个荒草稞里。
林子里的风刮得树叶刷刷的响,偶尔还会传来那微弱的声音,水儿这次确定那声音是一个人的呻吟,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林子里有人,可这人到底怎么了?
根据她20年来的人生经验,不能随便的相信任何一个人,人有时候比山里的狐狸还奸滑哩。
水儿寻着声音找过去,她发现了一个穿着绿色迷彩服的男人,躺在荒草稞里,他的一只脚好像受伤了,人很疲惫,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睡梦中似乎疼的紧,嘴里不时发出微弱的呻吟,那声音似乎没有经过主人的许可,自己随便溜达出来的。
男人的脸正好对着水儿看去的方向,男子高高的鼻梁是水儿最先记住的特征,那鼻子的挺拔的样子似乎显示出这个人骨子里的某些倔强。眼睛闭着看不清楚样子,嘴巴薄薄的两瓣,非常痛苦的合隆在一起。
水儿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看到一个人倒在那,她想过去看看,又害怕的不想多管闲事。毕竟她身体单薄,好像对这个人也帮不上太大的忙。
犹豫不决的张望了一会儿,水儿还是挪动脚步打算装作没看见。她的脚刚刚挪了一步,她听见那人低低的一声:“姑娘,救我!”
“救我!”声音又一次发了出来。
水儿的脚,在这一声微弱的声音发出后,就听话的折返回来。她的心咚咚的跑到喉咙里,如果不是因为嘴巴闭着,她都担心这颗心,会从喉咙里滑到地上。
心里波涛起伏,脸上平静如水,这是水儿练就的本事,她走到那人附近蹲下身子,离那人的脸更近了些,她紧张的问:“你的腿怎么了,扭伤了么?”
水儿的声音细软的传入了刚子的耳朵里。他的心也不知道为何猛的一阵,咚咚,咚咚,就那样剧烈的跳动着。他这个时候如果不是腿受伤了,疼的钻心,一定睁开眼睛好好看看那姑娘的样子。
可是在剧烈的伤疼面前,生存的渴望让他压下了那种瞬间被电到的感觉。
他在这里熬了一夜,现在又冷又饿,身上的衣服也被夜里的露水打湿了。
他的腿无意间被猎人的陷井弄伤了,估计那铁夹子夹伤了脚踝。本来以为可以走出去,可是在暗夜里拖着一条伤腿走路,实在让他痛苦不堪。终于还是在精疲力竭的瞬间,躺在这里,似睡非睡的挺了一夜。
早上的时候,他醒过来一次,但是因为实在没力气了,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梦里他听见自己的呻吟声,风声,还有虫子在他耳边啃食树叶的声音。
也许是在吃东西吧!
他不确定,他想,他现在都没有一只蚂蚁或者虫子幸福,最起码它们可以随便找到吃的,不像他,前胸都贴后背了,也无法吃到一点东西。
他好像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他想喊,可是那人好像跟本没发现他。
他想,也许那是他的脑子在叽饿面前释放的幻觉,他的眼睛不想睁,他也没力气说话,盼着那人慢慢的走过来,看见他,他就有希望了。
他听见人类咀嚼食物的声音。这声音此时是那么诱人,就像小时候过年吃的那顿年夜饭,香气可以直接飘进他的胃里。
他又听见喝水的声音,那声音也特别的柔美悦耳,就像一股清泉流进了他的喉咙。
他条件反射一样的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一个女孩,在他不远处张望,那距离简直就是平时一个大跨步的样子。
可是,那人偏偏就是看不见他。
他想喊,可是声音像蚊子似的飘出来,没有任何意义的又弹回到了嗓子里。
他看见女孩的嘴巴还在咀嚼,那吃进去的东西在一点一点的进入她的胃里。
他更饿了。
他希望女孩可以在发现他之前能给他留一点点吃的,哪怕是一点点的水也可以。
他的眼睛睁不开,于是他颓废的又闭上眼睛。鼻子里用尽了力气,“哼哼”了两声,那声音几乎使劲了此时全身的力气。
他希望,她能听见。
他的耳朵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惊喜的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睛不听话,他努力的想动一下,可是身体在冷夜里冻了一晚上,好像都已经罢工了,不愿意听指挥。
就在他庆幸的以为那人发现了他,一定会给他帮助的时候,他敏锐的感觉到那人心里的想法,他可不想失去这次机会,如果错过,今天晚上,他不饿死,也得冻死。
求生欲望促使他使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努力的挣扎着,喊出了那句:“姑娘,救我!”
就再也发不出去任何声音了。
水儿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过事情就在眼前,而且她看见那人看着她的那种渴望的眼神,那眼神里闪烁着无助,渴望,还有看见她宛如看见了神仙一样的东西。
水儿猜想也许他饿坏了,掏了掏布兜,里面还有一张烙饼,原本打算一会儿也吃进肚子里,现在看来,不能吃了,眼前就有一个更需要这张饼的人。
水儿晃了晃水瓶,里面还有一些水,她拿出水瓶,倒在瓶盖里,端到那人嘴边,那人的嘴巴动了动,好像喝不到。没办法,水儿只好近身扶起他的上身,让他歪在她的胳膊上,一只手把水瓶嘴对准他的两片薄薄的嘴唇。
也许是求生欲望太强了,看见有水可以喝,刚子在昏昏沉沉的意识中喝了几口水。
他感觉到自己有救了,似乎有了点力气。于是在喘息了几次之后,他慢慢的喝掉了那半瓶水……
望着水儿明媚的样子,刚子的内心深处像烈火在燃烧,深情的种子在那一刻生根发芽……
这水的甘甜是他此后余生里最难忘的记忆。也从此将拥有半瓶水的主人封为他此生必须拥有的女人。
人活着最终都将归于尘土,那么唯一可以另其难忘的就是痛彻心扉的爱过一个人,爱过这个虽然偶尔凉薄的人间。
刚子历尽千辛万苦还是成功的和水儿双宿双飞,这是人活着的最美好的事情。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
下一次路过人间的时候,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如果只是一片叶子,是不是还会拥有丰盛的情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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