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戒闲
1. 舅妈
舅妈是喝农药自杀的，给了我表妹10块钱，也就是她亲闺女曼曼，到镇上的集市买的。
我妈知道以后恨得牙根直痒痒。
“这个傻啦吧唧的女人，孩子长大以后要是知道这事该有多痛苦啊！”
是的，那一年，曼曼才五岁。
可恨归恨，该有的礼仪还是不能少。
我们那儿的习俗是，守灵的第一天晚上由亲人给逝者换上寿衣。
曼曼被我妈和我舅拉进了小黑帐篷，当然，我妈也没忘记我。
我没有资格换寿衣，但我有资格递寿衣。
我妈和我舅表情凝重的慢慢为舅妈换衣服，我则抱着寿衣毕恭毕敬的站在旁边。
一直低着头。
曼曼拉着我的衣角问我：“姐姐，我妈怎么了，叫她也不答应啊？”
我这才鼓起勇气抬起头朝棺材里看了一眼。
舅妈的脸没有一丝血气，化的妆也有些拙劣，鲜艳的口红与惨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诡异。
我拉着曼曼的手，额头沁满汗水。
第一次的，彻底明白了什么叫脊背发凉。
2. 小芳
小芳跟我是初中时候最要好的朋友。
我们手拉手上学，手拉手放学，手拉手写作业，手拉手上厕所。
形影不离。
高中的时候，我考上了县一中，小芳去了县二中，但我们经常书信往来。
大学的时候，我去了北京，小芳留在武汉，过年的时候见一次面。
工作后第一年回家，我给小芳带了北京烤鸭。
一切收拾妥当要往她家走的时候，被我妈拉住了。
“要不，你今天就别去了吧？”
“为啥？”
“没什么，反正你今天不去就是了！”
“妈，你不让我去总要有个理由吧！”
我妈闪烁着眼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小芳毕业以后与男朋友合租，那天晚上她用新买的可以电动按摩的足浴盆泡脚，却不想跟旁边的小太阳取暖器擦火了，具体原因我妈也说不清，总之就是，小芳被发现电死在了泡脚盆里。
而她的男朋友，就在与她相隔一张床的电脑桌前戴着耳机听音乐。
我妈说，那小伙子悔恨的差点抱着小芳殉情。
我不能感同身受她男朋友的痛苦，但我能想象到他有多恨。
小时候看《神雕侠侣》，小龙女被尹志平玷污时，我把太师椅的扶手挖了个坑。
我妈说，他们原本打算过年就回来结婚的，连婚房都买好了啊，唉......
我木然的看着我妈的嘴唇一张一合，手里提着那只烤鸭，呆呆的站了许久。
第一次的，彻底明白了什么叫沉重。
3. 爷爷
爷爷不太喜欢孙女，所以我跟他不是很亲，他去世的消息是父亲告诉我的。
他在电话那头说，爷爷不行了。
声音很微弱。
我努力分辨了一会儿才明白，却只回答了一声“哦”，父亲沉默了几秒，就把电话挂了。
挂掉电话我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应该说点安慰的话，想要再拨过去，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想起网上那篇微小说：
姥爷去世了，因为妈妈从小不在他身边长大，所以和他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平静处理完后事，晚上回来，她栽倒在床上抽泣道：“女儿，你知道么，妈妈没有爸爸了……”我顿时心酸至极。
我也很心酸。
我知道爷爷对父亲从小也不是很好，因为爷爷有五个儿子，最疼的不是他。
但我不知道父亲在处理后事的时候是不是很平静。
因为我除了那个“哦”字，未曾再说过一句话。
我妈为爷爷守完灵以后，语重心长的给我打来电话，她说，总有一天我们也会老去，你也会做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我举着电话站在通惠河边，看着万家灯火似翡翠琉璃一般，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而河对岸那颗迎风摇摆的杨柳，居然像极了爷爷家门口的那颗。
我还记得，小时候在那棵树上攀爬，不小心掉进了水沟里，是爷爷一把拎起了我。
然后，就那么突然的，泪如雨下。
第一次的，彻底明白了什么叫爷孙情。
只是，明白的太晚了。
无戒365训练营 第26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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