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有一只帅气的小公猫。起名字的时候,它在大厅里睡懒觉,我在大厅里团团转,念叨着“你是谁啊,你是谁啊”,后来演变成“你嗨宾果啊,你嗨宾果啊”(粤语的“你是谁啊”),后来它就叫“宾果”了。
宾果有着猫科动物与生俱来的傲娇。呼唤它名字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它懒得理我,耳朵却会出现很微妙的变化。实际上,它是只粘人的猫。当我在房间里盘腿而坐,它会突然出现,明知趴上来不舒服,非要过来蹭一个摸头杀;要么就在床底窝一个下午,怎么叫都不出来,当我走出房间,不一会儿身后会传来一声绵长的的“喵~”,转头一看,它就盘着尾巴乖乖地蹲坐在我身后。
它胆子大得很,当有陌生人来家里做客,它的第一反应不是躲起来,而是歪着脑袋先在你的裤腿蹭上两分钟。有一天晚上,它在床上跟我玩儿,轻咬了一下我的手,我假装生气,决定一究到底,起身假装要追打它,它飞快地跑了两步,转头看我不像是要罢休的样子,又径直往前跑,我以为它会直接冲到阳台,没想到刚出房门,它“刷~”地一下突然刹车躺在我面前,四脚朝天露出雪白的肚皮,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我,哦,碰瓷!
如果蟑螂落到它手上,意味着很难逃出生天,不仅如此,还会变成它的玩具。有一次,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蟑螂从鞋架跳出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窜进房间,宾果飞快地跟了进去,我以为这个速度宾果大概率落空,谁知那只可怜的蟑螂又从房门跑出来,路线歪歪斜斜,速度比刚刚放缓了一倍,显然在里面挨了一掌。
当我走到存放逗猫棒的柜子,宾果会很机灵地把视线转到我这边,一旦听到铃铛响起,瞬间就“喵”一声,等待那根棒子挥舞,百玩不厌;之前有个玩具,是种三层的转盘,每一层有两个彩色的乒乓球,买来不到一个星期,那六个彩色的乒乓球就不见了,被它用圆乎乎的脚掌扒拉到屋子各个角落,后来时不时能在地面见到不同颜色的乒乓球,过段时间又不知哪去了,它跟自己的玩具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
它不娇气,不挑食,给啥吃啥,给笼子睡笼子,给猫爪板抓猫抓板,不小心踩到它的尾巴,它也不凶你,就很委屈地叫一声。很少见见到它不开心的样子,无聊了就追着自己的尾巴玩,或者在这个20来平的屋子里跑酷。以前在小区居住的时候,房间比较小,衣柜放在大厅与房间连接的过道,大概有2米高。那时候它还小,有一次跑酷跑嗨了,一下子跳到衣柜柜顶却没有胆子下来,蜷在柜顶委屈地小声叫唤,最后还是我搬了张椅子把它抱下来。
一晃过去2年半,它从一个小小的橘子,变成盘在猫窝上的一个小太阳了。
(二)
喜欢猫是从小开始的。我的童年里,“猫”是无处不在的角色。
奶奶家接纳过很多只猫。但花色也换得很快。很多猫是流浪猫,常常从猪舍的沥青面屋顶往下跳到我们煮饭的大厅,奶奶放点吃剩的粥和鱼骨头,他们就成了我们的常客;然后又常常因为不明原因永久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有一次奶奶家多了一窝小猫,其中有一只小花猫,我看着它从一个小不点变成歪歪斜斜走路的孩子,再到能在花盆间抓蝴蝶。每次在奶奶家坐下,它总会跳上我的大腿睡觉,我常常抚着它毛茸茸的身子直到它醒来才回家。奶奶看我对它爱不释手,就叫我带回家养。但当我带到家里的时候挨了我妈一顿骂,一家子翻箱倒柜,总算把躲在柜底下瑟瑟发抖的它重新装进把它提过来的塑料袋里。一来一回的路上用塑料袋装着,它在袋子里拼命挣扎;我好一会儿才明白它应该是在袋里憋得喘不过气来,赶紧把猫头放出袋口,它不挣扎了,但当我把它放回奶奶家的时候,它躲进沙发底下不肯出来,从此见到我不再主动跳上我的大腿。再后来,它被奶奶给了亲戚。这是我至今依然思念与愧疚的一只猫。
除了自家养的,邻居也有很多猫。邻居里有个小气的恶婆娘,动不动因为各种琐事与别人吵架,小时候挺怕她。但是她家有只白猫,是邻居的猫里面最好看的,每天懒洋洋地趴在楼下各种角落睡觉。我经常趁恶婆娘不在偷撸大白猫。有一次正在跟它说话,突然身后“咳”了一声,恶婆娘面无表情地出现在身后,我假装若无其事地上了楼梯,她在背后来了一句:“要记得这是谁的猫”。我瞬间翻了个白眼,上了二楼,又止不住地往下看,它依旧蹲在刚刚的位置,半眯着眼睛假寐。
(三)
上了初中,奶奶不在了,邻居也渐渐地从我们那个破旧的公司宿舍楼搬走。
那时候结识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她害怕猫,怕到什么程度呢:看到猫出现,会像很多人见到老鼠一样尖叫,甚至看到“猫”这个字眼就会起鸡皮疙瘩。那时候“猫”的身影很少在生活中出现,加上身边有个厌恶猫的朋友,我渐渐地以为自己不再喜欢猫,直到上了大学,看到随处可见的流浪猫也没什么感觉。
什么时候又重新喜欢上猫呢?是在毕业之后,有个同事带了他的英短到公司,我抚摸着它圆乎乎的身子,看它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我,瞬间想起小时候与猫相伴的那些日子。从此很渴望自己也有一只猫。再到后来,宾果就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也许不是重新喜欢上,是重新承认自己潜藏在意识里对猫的喜爱,承认在某些日子里,被外界因素压抑了的天性。很多爱好与习惯是与生俱来、或是从小养成的,也许在很长一段时间无人与你共舞,会让你渐渐遗忘了自己,但是刻入基因的记忆一旦被唤醒,就会重新认识你自己。
在这很长的时间里,我一直在想我是谁,我是谁呢?我是那个在卷进生活洪流中苦苦挣扎的社畜,是个偶尔被关注但大部分时间被忽略的凡人。但我其实还是小时候那个喜欢走神、喜欢写东西的人:记不起多久,我已经遗忘了小时候的我是个能在家里“出版”每月一期的“童话杂志”和每周一期的“报纸”的人,是个每天能写几千字故事的人;我也依然是那个不喜欢整理屋子的人,桌面房子乱糟糟的,但是我不爱整洁吗?也不是,在某个时刻会突然来个大扫除,但是实在养不成把所有物品整整齐齐摆放的习惯。当我工作之后,我强迫自己从事左脑工作,一遍遍地学习结构化思维,教别人结构化思维,再回家尝试把物品摆放整齐,但我很痛苦,我不是个喜欢做逻辑性工作的人,尽管我能。
所以我应该放开去承认自己的天性,而不是做些与之违背对的事情。当然生活大多时候是不尽如人意的,我能做的,是尽可能地去接纳自己、尝试往更真实的自己靠近。哪怕已经快到而立之年。
(四)
在还没有跟前任分开的时候,前任有次开玩笑地问我,“如果有一天,从我和你的猫之间必须选一个,你会怎么选”。我一时半会儿竟回答不上来,他笑着说““你惨了,你竟然答不上来”。我思考了一下,回答:“我两个都想要。如果一定要选一个,那就到时候再说,可能如果真到了一定要选择的时候,答案自然就出来了”。再到后来,这个问题变得无需选择了。
我是个容易焦虑的人,常常因为不同的事情焦虑。我突然明白,生活中处处有选择题,但大多数选择题并不在提前考虑的范围。因为很多时候,问题的背景是一个具象的场景,在某个场景下,某些答案的分量会变得不成一个选项。如果说一定要提前忧虑,那就是,尽可能思考你想选择什么,你能选择什么,然后让那些不想舍弃的选项的分量变得愈加不可替代。
此刻,宾果正在地上玩纸片。它今年2岁半,在短短十几载的猫生中,大概相当于我们的20岁。性格慢慢变得温顺,但它好像永远都长不大,2年多来,它依旧是只每天会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我的小猫,是只在每个下午假寐的小猫,是只每天蹲在门后等我回家的小猫。真好呐。我想,不管未来什么烈日当空还是狂风暴雨,我都想照顾它直到它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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