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割麦之前,不论走进谁家看到的不是在磨镰刀,就是在刀削斧砍地加工镰刀把。没有高深的理论做指导,他们有长期劳动生产积累的经验,力求把生产工具收拾的使唤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这样的事被摆弄文字的人写进文章,被说成了“工欲善其事, 必先利其器。”一件极其普通的事这样一表述,立马就文气十足了。但凡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必然是出众的人,于是,多少农民的心里期望着自己的子女能成为这样的人。
话说这磨镰刀也算是一个合格的农民必备的一项技能。试想,大家都累得屁股一挨地眼皮子就打架,说得夸张些走路的时候还在半醒半睡之间。谁情愿费时间去帮别人磨刀呢,任是谁也张不开那个口去求人。
我家五六把镰刀齐刷刷地摆在那里,父亲坐在一只木头小矮凳上,面前是一块长方形青石头磨刀石。我不知道磨刀石有多长的历史,仅仅从其磨成的月牙形状上来看应该是久经岁月了。
中午下班回家以后,母亲和大嫂还有姐姐忙着做饭,父亲坐在院子里“嚯嚯嚯”地开始磨镰刀了。我和妹妹是家里最“没用”的人,我们各自手里拿了毛绒绒的狗尾巴草,从脸盆里蘸水滴在磨刀石上。在我们玩耍的同时也算是给大人帮忙了,磨镰刀的时候需要往磨刀石上滴水以起到降温防止退火的效果。
夏收是一项和季节赛跑的工作,社员们起早贪黑地忙碌,那种情况用披星戴月来形容最贴切不过了。往往是天不亮就出门了,中午吃过午饭稍息片刻就又匆匆走了,日落西山之时才踏着疲惫的脚步走进家门。如果是月光晴好的日子里,晚饭后凉爽下来了还要去加班,到午夜时分方才回家。
早晨,我和妹妹醒来的时候整个世界一片静谧。从窗户纸破损的洞里射进来的一两束光,驱走了笼罩在屋里的黑暗。我们嘎嘣嘎嘣地啃着大人上班临走前放在炕头上的干馍馍,百无聊赖地用手抓摄光线里飘浮的灰尘。
两束光线移动到墙上最后消失的时候,我们也就没有了乐趣。大门是从外面锁着的,仰头看到的是四合院大的一方天空,房檐下吱吱叫着的乳燕是我们的伙伴。乳燕张着乳黄色的小嘴期待着父母带来食物,有同样心情的我们只不过是把一切放在心上。
大人下班回家后家里才有了生气,厨房里飘出的烟火气息充满了浓郁的温情。父亲在磨刀石上磨砺着一把又一把镰刀,那极具节奏的韵律是一首丰收的赞歌。
与现在相比,那顿午餐并不是不算丰盛,记忆里却是那样的美味。大人们端着饭碗打着哈欠,浑身透着极度的疲累,无忧无虑的我们吃饱了来往穿梭寻找着自己的快乐。
草草地洗锅刷碗之后,大人们和衣而卧,相继发出或高或低的鼾声。偶尔一连串痛苦的呻吟,充满着超负荷劳动带来的苦涩。
一阵闷雷般的鼓声传来,那是生产队上班统一的号令。来不及伸一个懒腰,大人们用手背抹一抹眼角,提了镰刀像听到冲锋号令的战士,奔赴田间地头。随着“砰”的一声响,家里的大门从外面锁上了,我和妹妹又被禁锢在了院子大的一方天地。
我们看着太阳的影子,心里计算着大人收工回家的时间。夜幕降临之际,屋檐上的燕子归巢,随着大门哐当一声打开,一个个疲乏的身影进入了视线。
厨房里又有了烟火味,昏暗的白炽灯光下,父亲又开始了明天的准备工作,磨镰刀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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