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谭冯衍列传（三）
鲍永
刘秀继位后，派遣宗正刘延进攻天井关，和田邑连战十多次，刘延不能攻入。田邑派人迎接母亲弟弟和妻子时，被刘延所俘获。后来田邑听说刘玄败亡，就派遣使者到洛阳奉献宝璧骏马，刘秀立即封田邑为上党太守。刘秀随后派遣使者招安鲍永、冯衍和鲍永和冯衍等人心不生疑不肯归降，却愤恨田邑违背之前的盟约。冯衍于是写信给田邑说道：
大概听说过晋文公出奔，狐偃表达了他的忠诚；赵武遇难，程婴表明贤良，这两人都是有大义之人。现在三王背叛，赤眉军危害国家，天下骚动，社稷颠覆，这正是忠臣立功的日子，也是志士驰马的机会。你被选拔为太守，专门负责大郡，上党这个地区，有四塞稳固，东面有三关，西面有国家屏蔽，为什么却带着这些资助了强敌，为天下人带了个坏头，借给仇人刀刃呢？难道不很悲哀吧！
冯衍我听说过，既然委身为臣，就不要再存有二心；虽然只具备守瓶的小智，却要坚守不能送给别人。所以晏婴参加会盟，被剑戟威胁，从未改变言辞；谢息守卫郕城，遭到晋、鲁联军进攻，仍然没有丢失城池。从这些来看，将军在内没有砍头的灾祸，在外没有利益诱惑，却甘愿接受背叛的名声，蒙受降城的羞耻，我私下里替将军感觉羞耻。何况朱国大夫窃取城池背叛君主，是为了获得大利，《左传》中说其行为低贱必须记载；莒国大夫牟夷以土地求食，但名声不灭。所以大丈夫动要考虑礼，行要考虑义，从来没有违背这个却身名都能保全的。我替将军深入考虑，不如和鲍尚书同情戮力，彰显忠贞之节，立下超世之功。如果放开尊亲被囚禁的缘故，能捐官投命，归附鲍尚书，这样大义能够保全，对敌人可以解除怨恨，对上不损于任命大位的责任，对下足以解救老幼之命，然后可以高谈阔论，无愧于天下。如果依恋上党太守的权势，怜惜郡中的财物，冯衍我担心将军肯定会有赵王因小失大的忧虑，上党还会重蹈以前的灾祸。以前晏平仲接受公子札的建议交还延陵封地，免除了栾氏和高氏那样的灾难；孙林父违背叔孙穆的告戒，最终陷入杀身之祸。我认为将军听到这些话语，肯定能深入心中，不再环城守卫，策马来临而不顾其他。圣人能够转祸为福，智士能够转败为胜，希望将军自强于时人，不要与庸俗之人的想法相同。
田邑回复书信说：
我虽然生性怯懦，也很想做个堂堂正正的人，怎么能苟且贪生，害怕一死呢！就是剑戟架在脖子上，也不能改变我的心志，这就是我的志节。
前者，我的老母兄弟都被拘禁在军中，但田邑我却安然不顾，难道不是看重志节吗？假如一个人居于天地之间，把生命得看得重如金石，想要长生，只要躲避开必死之地就可以了。百岁的高龄，没有几个人能够达到，老年壮年去世的差别，相差又有多大呢。假如更始政权还在，忠义可以建立，就是我母亲兄弟受到杀害，妻儿身首异处，也是田邑我的心愿。
前乾，上党贼寇狡猾，大兵围城，两批军队进入攻占井陉。我亲自击溃敌人包围，阻击宗正刘延，凭借自己的智勇，并非不能抵挡。因为我确实知道更始皇帝已经被军兵杀害，新皇帝刘秀已派司徒邓禹平定三辅地区，陇西、北地等地闻风响应。这事已经非常清晰，就是日月经天，河海带地，也不足以与这个变化相比。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天下存亡，都自有命运。田邑我虽然没有杀身成仁，却又怎能改变大命呢？
人道的根本在于有恩有义，大义应当的，就是恩情所要施加的。君臣之间是大义，母子之间是至恩。现在，原来的君主已经去世，还要为谁坚守大义呢？老母被拘禁，恩情却还要保留。先生严厉地批评我贪恋权势，诱导我策马前往，抑制我的本心，认为我收到书信会不顾一切，是多么愚蠢啊！
田邑我今年三十岁，历位过卿士，无爱好无欲望，非常厌恶事务缠身。何况我现在位尊身危，财多命险，我自己都深知这个道理，还要别人疑惑什么呢？
鲍永和你拥有符节印绶，自己设置官署割据。以前仲由派门人担任别人大臣，孔子讥笑他欺骗上天。鲍永占据两州之地，另外还有一郡，但河东叛乱，鲍永并不派兵征剿；上党受到围困，不见一兵一卒来到；宗正刘延临境，鲍永也不派兵救援；兵威屈辱，国权日损，三王背叛，赤眉军杀害君主，也没有看到鲍永兼行倍道赶赴，就像那墨翟手足磨出老茧也要救援宋国，申包胥经历辛苦也要保存楚国，卫女许穆公夫人思归吊祭其兄一样。旧主去世才一年时间，还不知道天下定数，面对虚妄的谣言，你们实际只想苟且于边塞。人如果不能待生，怎么能待死呢？不知道怎样去做臣子，怎么知道去做君主？难道是厌恶担任臣子，思考要当君父吗？如果想动摇泰山激荡北海，肯定事败身危，还是深刻思考田邑我的话吧。
冯衍不听。有谣言说刘玄跟随赤眉在北方，鲍永和冯衍相信了，马上派兵屯驻在界休，正要写书信给田邑，说刘玄还在雍城，以迷惑百姓。鲍永派遣弟弟鲍升和女婿张舒诱降涅城。张舒的家在上党，田邑把其家人全部逮捕。田邑又写信劝鲍永归降，鲍永不答应，从此后与田邑生出不睦。田邑字伯玉，他是冯翊人，后来担任渔阳太守。鲍永和冯衍知道刘玄确实已经去世，于是退兵，摘下冠巾向刘秀的河内太守归降。
刘秀怨恨冯衍等人不及时归降，鲍永因为归降立功得以赎罪，于是任命鲍永，冯衍则被免掉官职。鲍永对冯衍说：“当年高祖皇帝赦免了季布的罪责，诛杀丁固卖主的功劳。现在我们遭遇明主，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冯衍说：“我记得《战国策》中说道，有人挑逗邻居的妻子，遭到辱骂；就又挑逗邻居的小妾，小妾答应了。后来邻居去世，这人娶了邻居的妻子。有人对他说道：‘那人妻子不是辱骂过吗？’这人回答说：‘她在别人家时我希望她能答应；如果她到我家，我却希望她去辱骂别人。’天命还难以知道，人道容易自守，守道的大臣，为什么担忧死亡呢？”
不久以后，刘秀任命冯衍为曲阳县令，他诛杀大盗郭胜等人，收降五千多人，有功应当封赏，却受到谗言诋毁，所以没有受到封赏。
30年发生日食，冯衍上书陈述八事：一是要彰显文德，二是要褒扬武烈，三是要修治旧功，四是要招揽俊杰，五是要表明好恶，六是要精简法令，七是要确定俸禄，八是要安抚边境。书信奏报后，刘秀想专门召见冯衍。
当初，冯衍在担任狼孟县长时，因打击犯罪惩罚了当地的大姓令狐略家。这时，令狐略担任司空长史，他向尚书令王护、尚书周生丰进谗言说：“冯衍之所以想要求见陛下，是想诋毁各位先生。”王护等人害怕了，立即一起在其中作梗，冯衍没能入宫。
后来卫尉阴兴、新阳侯阴就等人因是外戚而显贵，他们都很敬重冯衍，冯衍于是和这些人交结，所以受到诸侯王聘请，很快担任司隶从事。刘秀惩罚西京的外戚宾客，把他们全部绳之以法，大多被判处流放，其余的受到贬职罢黜。冯衍由此获罪，曾经亲自到监狱中，刘秀下诏令赦免不问。冯衍向西返回家中，闭门自保，不再和亲戚老友交结。
倒霉蛋冯衍
黄其军
作于2022年11月5日（古历壬寅年十月十二）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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