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本是件很无聊的事,代代如此,当神秘不在时,生活也就归于平淡。
而青春期所发生的事,都是生命在给对世界无知的我们上生动而有趣的课,仅此而已。
那一年,我们14岁,上初一。
"大嫂好!"和往常一样教室门口整整齐齐的站着两排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同学,低头弯腰齐声喊道。像是在举行一种隆重的欢迎仪式。
我背起书包迟疑一秒,双手紧握住书包带子,羞愧地跑进教室。随后便是一大波各种表情的嬉笑。
何时成为他们的"大嫂"我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有一天,同桌突然告诉我:
"隔壁班阿峰喜欢我,他是个混混,成绩极差,经常打架,很多不爱学习的同学都称他大哥,连我们班混世魔王李云在他面前都要俯首臣称呢!"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话,好像就是对我这种人说的。虽然我承认对有点坏的男生有种莫名的好感,但是阿峰的坏超出了我心中设定的范围。
"关我什么事!"我面无表情不耐烦的说。
都说,要么就做最好的学生,要么就做最坏的学生,才能让你在同学老师心中永生难忘。
阿峰就是那种视学校教条规定如粪便,敢把粪便润入土的人。
此后,隔三差五阿峰会叫人给我送东西。要么是一张纸条,要么是一张明信片,要么是一封信。总之,上面写着什么不用看都能知道,索性接过来直接撕个粉碎扔垃圾桶。
也多次警告阿峰不要在这写这无聊的东西,还有意威胁他,再这样就告诉老师。
阿峰会嬉皮笑脸的说:"好啊!告诉老师去啊!"
遇到这种油盐不进的无赖,恨不得狠狠的揍他一顿,又无奈实力悬殊,不敢轻易出手。
显然,无力的警告不但没让阿峰有所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他会在教室黑板上写:苏梅,我爱你!我憋红着脸冲到前面用力擦掉,台下同学一阵哄笑,像在看戏。让我尴尬的无地自容。
他会不知从哪抄写一段情诗,把诗中名字改成我的名字,叫班上的男同学大声念出来。
"哎!哎!哎!那个谁,要有感情的念。来,再一遍。"阿峰霸占了我旁边同学的座位,架起二郎腿,右手手臂靠在椅子靠背,嘴里嚼着口香糖笑嘻嘻的盯着我,时不时的朝我吹个泡泡,那声音贼响。
"以后苏梅就是你们的大嫂,来!叫大嫂。"
四周八围齐刷刷的大喊:"大嫂好!"
我恶狠狠地盯着阿峰说:"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去医院,别在这丢人。"
"是有病,相思病。"阿峰嘿嘿的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的模样。直到我冲出教室,他才罢休。
从此,大嫂的名号算是人人知晓了。放学的路上、操场上、教室里、食堂里,凡事在哪里能遇到他认识的人就有人叫大嫂。
有时候也会有莫名其妙的人在我教室门口指着我对别人说:"你看,那就是大嫂。"
大嫂叫了多久,我就对这个称号厌倦多久,也对叫我大嫂的人讨厌至极。
直到有天我很直白的告诉他:“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了,他什么都比你好,你不要再打扰我了,更不要让他们叫我大嫂了,我不是他们的大嫂。”
“你喜欢的是谁?”
“反正不是你。”
阿峰顿时黯然失色,难得看他一本正经认真的模样,这才发现,那平时笑起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也没那么难看。
男人最见不得,自己喜欢的女人拿自己跟别人比,而且还输得体无完肤。
从那以后,果真没人再喊大嫂。我的名号算是隐没江湖了。
我跟他说我喜欢别人,也不完全是胡编乱造。我确实对一个人有好感,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人家压根对我就没想法。
他叫小威,班上最高的同学。也许是因为他长得比一般人高,才最容易看到。
皮肤白白的,两条细长的大腿在宽松的裤子下瑟瑟发抖,走路时还鼓出一阵阵凉风。配上他那拼死护住不剪的非主流发型,像极了从漫画中走出来的男主角。
好看的东西总是容易吸引别人更多的目光。
有次上课分神,没控制好自己的目光,呆滞的盯着小威看了十来分钟,期间被他撞上两次,他对视我笑的意味深长,我依然呆若木鸡。
有意栽树树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第二节课,我正在聚精会神的做练习题,突然后面同学用笔使劲戳我背,我趁老师转身在黑板写字时回头,后面传给我一张捏成一坨的纸。
“小威给你的。”声音很小,说着边望着老师,一副做贼心虚的神情。
打开一看,歪歪斜斜的几个大字印入眼帘:“你喜欢我?”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你猜我猜不猜你猜?”
……
一节课在我们一场毫无硝烟的逻辑战场中结束。心情比听懂一堂课还愉悦。
此后,我们常常充分利用课堂上有利的时间鸿雁传书,内容无非是一些暧昧语言,底线只限于喜欢。
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我是喜欢他的。
喜欢一个人就会对他报有幻想和期待,就会对他百般忍让和宽容。
我不知道,我的初恋是不是就此开始。
我不知道,落花有意流水是否有情。
因为,我发现小威好几次同时跟几个女同学传纸条。眼睛里容不下半粒沙子的我,回信中却只字未提。
那天,上午第四节课是政治课,我们还像往常一样,避开老师的目光,卯着吃奶的侦查力相互传纸条。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政治老师借着下来查作业的机会,径直走到倒数第三排的位置,擒获证据,并大肆渲染。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完了,这下丢脸丢大了,要是这事传到家长那里,毁我一世英名不说,还得受顿政治批评”。
“这是谁传出来的纸条?”政治老师的询问咄咄逼人。
“不说是吧?不说我就把它念出来。”
我低下头,假装不关我的事,认真翻着书,脸上有点灼烧感,辣辣的。
我偷偷的瞄了一眼小威,他的头低的比我还下,索性面无表情的写起作业来,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努力。
“那我就读了”政治老师黑着脸,说着边拿起纸条准备打开。
看他样子不像吓唬人,估计这次逃不过了。抱着坦白从宽的念头硬着头皮承认。
“我写的,刚刚写着玩,本来打算扔那个垃圾桶,不小心扔到这了”说着指了指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随即,以快雷不能掩耳之势抢了纸条就往外跑。
我回头一看,是阿峰,他那油油的嗓音说出来总有吊儿郎当的味道。
“不好意思啊老师!我错了。”接着阿峰补了一句。那表情,分明是不服的态度,也只有他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还说的像是阳光普照一样。
政治老师被阿峰气的吹胡子瞪眼,一个劲的追出教室凶狠的大叫:“阿峰,到我办公室去,不然就打电话通知你家长。”
阿峰回头笑了笑,装作没听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颇有几分调皮可爱的味道。
被阿峰一闹,我们的事不了了之。老师不在追究,我和小威也在没联系。
几天后,听以前阿峰的小弟说阿峰退学了,突然,感觉喉咙里呛着一团棉花,呼吸困难。
“为什么?”我语气平和,佯装不经意。
“前几天得罪老师,老师打电话给他家长做了最后的警告,昨天他又去打架,把你们班那个小威打了一顿,小威爸妈到学校兴师问罪,老师正愁找不到借口开除阿峰呢!”
我这才想起小威今天请假没来上课。
“那……为什么打小威?”
“他说是私人恩怨,不要我们插手,我也没问,你想知道,问他去啊!”
听他这么一说像是提醒了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放学后尾随阿峰的死党,蹲在他家楼下,大概等到七八点,他搂着篮球汗流浃背的跑过来,我起身拍了拍裙子上脏东西。
“你……为什么说纸条是你扔的?为什么打小威?”我明知故问。
“我喜欢啊!”说着把球抛到半空中狠狠地砸在地上,吓得我后退两步。
“大哥,以后你准备咋办?不读书了吗?”
“要你管,大嫂。”阿峰伸手挠挠我的头发。
路边花开正旺,采一朵搁在耳后,花香四溢,空气中满是甜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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