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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的秋日阳光,总让人觉得是天地之间巨大的光阴在流淌。或许是蜷缩于屋内,外界的嘈杂已经隔绝,人就如在一个静止的世界里浮动。如同鱼儿在深潭里静思,古老森林树木掩映,它们自有各自的安宁和在尘世中走过的履痕。
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照在白色的墙壁上,我总没由来想起那些午后。童年的午后,可以让人窒息的热浪席卷山村,靠山的那间房子,是最清凉的。板栗树在阳光下散发夺目的光芒,竹叶没有往日的青翠,带点黄灰色的叶片,干巴巴地缀在树枝上。它们无声地探视着世界,直到某一天变成尘土,归于大地之中。
秋日阳光中,我不知该记忆起那个混沌的午后不,那是一个仓促的午后。我独自去了一所百年名校,葱茏的大树,几个人才可以合抱的树干,树叶密密匝匝,掩映着光线,都在昭示着这所学校的厚重。
应该说,在二十多年前,我便与这所学校失之交臂,那时,初中刚毕业,我感觉自己的考试发挥不好。父亲,他是一个农民,巴望着女儿离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他便带着我,拘谨的我,去了城里,投奔一位久未谋面的亲戚。亲戚在旅游中专做校长,我在那里面试,其实,一个农村的孩子,从来不会知道面试的意思,甚或我怯生生地询问:“要用普通话回答么?”父亲站在一侧,他黝黑的面庞,大汗淋漓,他在不停地说着我平时成绩的拔尖,还陪着笑,终于有一个人听到了,她抬起头问:“这么好的分数?那可以去读一所学校。”她便说出了那所名校的名字,还说丈夫在那里任职,嘱咐父亲去找。只是后来,我因为考上了师范,可以跳出农门,其他所有的学校都成了往事,我与它们远离了。
兜兜转转,在二十多年后的一个午后,我又来到这所学校,只是,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的容颜,在生命中无法把握的不可控因素,我便仓皇拒她而去。也许,人生,很多的际遇便是如此,不能在你生命中出现的人和事,上天总是冥冥中在指点着,甚至潜意识在掌控着你。我从来不知道,父亲,在我少年时代,那个暑假,那个秋日中,他带我东奔西走,去寻找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那也是一个秋天,很少买黑色衣服的我,夏秋换季时,买了一件黑色风衣,衣服单薄,也足以抵御秋风的凉。可不久,我那慈爱的外婆却与世长辞,我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耳边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乐声,敲锣打鼓。在道师悠长的唱声里,老人家的遗像被烛光的映衬着,半明半暗,笑容亲切,恍惚依旧。
这时,有一个村上的人拿来红纸要我写字,说要把做事帮工的人名字贴墙上,他拿着毛笔,我怔怔地站在那里,不敢写,那个人又一定要我写。这时父亲过来,他忙跟那人解释说我没写过毛笔字,他勉强地笑,又生怕我难堪,迫不及待地说着,其实,他不知我在师范,也学过一点点毛笔字。父亲的笑,有几分理所当然,又有几分窘迫,我还是站在那里,看着那个人走开,父亲转身也忙碌去了。也许,他后来早就遗忘此事,也没听他再提及。
我离开忙碌的人群,走到山坡下,踢着小石块。山坡上的阳光,照在沙子上,照在枯草上,照在田野上,沉默不语。屋内的声音,似乎在我思绪之外盘旋,阳光打在土墙上,一块黄色的幕布在空中坠落。外婆,父亲,他们低微的命运,已经潜入他们的血脉,他们一生的尽头只是尘土飞扬,融入大地河流山川中,在尘世间渐渐变得遥不可及。
秋阳中,一些人,或者一些事,只能留存在记忆中见证着什么。今年,又去了三峡,时过境迁,心境大不相同,几年前去过一次,与河流同行,在船上度过了一天一夜,夜晚的河流似乎在喘息,只感觉船底有层层叠叠的水在涌动着,如一个个小拳头在捶打着船底。白天,阳光下河流绽放着斑驳的光影,起伏不断,晶莹剔透。
而今年去,较之前几年,我看着宽阔的河流,两岸崇山峻岭,河流依旧没有改变。而我的心,似乎沉沦下去,对自己的生活,或者将来也更了然在心。我总是在追逐一些不可知的境地,却常常以失落告终,在文字世界里徜徉的一些人,常常在现实中找不到更好的落脚点。也许,到了秋日,这带有一丝暖意的阳光,能给我片刻安慰,让我坚定,自信,不再在鬼魅魍魉的利己主义者那里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人如虫豸,本来卑微渺小,在时间长河中,我们曾经被伤害,被奴役,被欺骗,甚或一直在重复曾经的过错。人性的复杂,或者可笑,但还有阳光和温情在伴随着我们前行。付出和索取,已经成为我们面向世界的双重筹码,爱与恨,在某个时刻相互远离,在人们独自咀嚼后,直至反刍,平静地看世相。唯有午后的阳光,依然悠然自得,它在天宇间晃荡,一如远去的亲人,也在阳光的那边守望,传递过来的温暖坚实,让人流连。在那个巨大的天宇后面,有着无忧无虑人儿在等待,向我们投来张望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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