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归的那篇文章出来之后,一位曾经的大学室友给我回复说,看来家庭于你是很大的羁绊。
某种程度上说,是这样。但我无意于全部怪罪”原生家庭“的同时,也无意去忽略它。不得不承认的是,原生家庭对我的影响确实是很深的。
而我再往深了探究下去,又会发现作用在我身上的这股力量,又是来自更上一代的原生家庭影响。
这段时间,把《断舍离》和《把时间当作朋友》看完,也把居住空间“断舍离”了,舒服多了。但是,正如一个成都的朋友说的,我还是太活在过去了,所以,我想我也有必要给自己的大脑,给自己那些不美好的记忆来一次断舍离。
一
大爹,小爹;大妈,大爸;两个姐姐,一个弟弟。这即是我爸那头走动的亲戚关系。
童年记事开始之后多年,我才弄明白:大爹即爷爷,小爹即奶奶。而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爷爷,或者说作为婴孩的时候见过,但是对他哪怕一丁点的印象都没有。
大妈和大爸,其实也就是爸的大姐姐和大姐夫。小姐姐那边我们还是叫姑妈和姑爷。而我们本应叫叔叔的爸的弟弟,直到我上大学(没记错的话),爸才开始和他们恢复往来。
小的时候,我们过年去老家玩基本上就呆在大爸大妈家,偶尔会去姑妈家,但是绝不会去叔叔家(说实话,直到现在,当我打”叔叔“这两个字的时候都很别扭)。偶尔我会看到大爸大妈一家人和爸坐在堂屋,很严肃的谈论这个问题。当然,他们从来没有跟我正面讲过这个事情,我只是偶尔听到一些零碎的细节。好像是年轻的时候,大爹小爹更偏爱叔叔,爸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没分到,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兄弟俩打了一架,把爸结婚买的手表给打烂了,自此之后直到大学恢复往来之前,我们两家从来没往来过,偶尔碰到叔叔了,爸也会特意告诉我:不要喊他。
据我爸说,大爹和小爹一样,都是瞎子,都是算命的。其他更多的细节爸也没跟我说过,说过我也忘记了,只除了一件事。说的是,某天晚上天都黑了还没听到大爹回来的叮当声,小爹带着他们姐弟几个在屋里着急,后来找到的时候,发现是走路走偏,掉到粪坑里了。然后,一家人就在屋里哭... ...
大爸是仙桃(旧称沔阳)长淌口人,当时入赘到潜江的时候,对于爸当时的家庭来说,是救命稻草。因为那个时候是赚公分,而当时家里的情况,只能允许大爸一个人出去赚工分。一个人赚,7张嘴吃,怎么都不够。所以如爸所说,经常他一个人就可以吃一脸盆稀饭——那只有搅动才看得到米的"稀饭"。而我的大爸,直到我和姐姐都已成年还经常听爸妈说他干活回家可以就一碗白饭吃下去接着去干活。
也因为如此这般的家庭情况,所以免不了被别人瞧不起,被欺负。到了要考高中的时候,村长豪气地宣称,只有他们家的儿子能考上高中,其他人想都别想。而我爸就暗自发狠心:我一定要考个高中给你看看。结果真考上了。但是,生活依旧捉襟见肘。一周一次带菜回学校,别人都是带肉带啥的,我爸就只能一个罐头瓶子带一点腌菜,就那样就着腌菜吃一个星期。一想到这个场景,说实话,我也忍不住潸然。我想,爸那个时候应该也是很自卑的吧。
大概是1975年,爸高中毕业回到了家里,经人介绍和我妈认识并结婚,后来搬去了妈的家乡,住进了舅伯(妈的哥哥之一)的旧房。彼时舅伯他们搬去了镇上新房子里。爸就在那里负责在村里开拖拉机。后来镇上曾经到村里招人去开车,我爸想去,但是镇上不放人。这也成为我爸心中一痛。如果那时候能去镇上,也许家里的经济状况早早就改善很多了。人生啊,真的不是努力就有收获啊!
二
说到母亲这边,真的是说多了都是泪。两个姐姐,三个哥哥;“爷爷”(外公),“奶奶”(外婆),这是母亲那边的家庭组成。
但是自打我懂事开始,我们一家跟所有母亲那边的亲戚都没有稳定的实质性的好关系。总体来讲,似乎还是:因为穷。因为穷,我们被他们瞧不起,被他们欺负。
从老家搬到舅伯之前的房子里面后,过了几年,舅伯在镇上的房子又要换,爸又把它接下来了,我记得是8千块钱,1993年,我6岁。至于为什么搬到镇上,除了人往高处走这一点,我隐约也知道是因为爸在那个村子里太受委屈,和村子里人不和。因为,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天傍晚我正在写作业,我爸回来拿了一把菜刀就出去了。好像是和村里哪个人吵架。还好最终没出啥事。这之后没多久,我们就搬到镇上去了。而这背后有一个细节,是多年之后,高中的时候我才通过“奶奶”得知——当时知道舅伯要卖房子,“奶奶”就说卖给我爸,结果舅伯来了句:他难道有钱买吧?后来的后来,爸才告诉我们姐弟俩,当时买下房子是背了几千块钱债的。
初到镇上,爸最开始是在机械厂上班,开翻斗车,妈是在毛巾厂上班。后来,由姨妈和姨爹带着,爸妈和他们开始合伙卖水果。后来可能是因为钱的关系,分了。之后爸妈开始自己摆摊卖水果,这一卖就是20年。
但是,直到我都已经工作了,爸和他们还是因为利益关系而反复闹僵。有一次放假回家,我抱着我的小外甥在守摊,隔壁50米就是姨妈家的摊位,我就过去闲聊,过了一会儿爸回来看到了,站在摊位那里一脸严肃的叫我过去。然后告诉我:不要跟他们打交道了,他们一直说我能混成今天这样,都是得亏他们。这之后,拜年我们正常互相送礼,但是爸是绝对不会下车进姨妈家门的。
在我十岁生日的时候,爸给我办了个还算比较大的party,而我记忆犹新的是:舅伯拿着厂里送给他的一副挂历,当作生日礼物送给我。之所以记忆犹新,是因为舅伯给我这个挂历的时候,是特意当着我的面很“隆重”地一页页揭起跟我介绍这份礼物,而我以当时已知的这些亲戚矛盾和对人情世故的有限认知,都替他感到不好意思。所以说,你若弱,很多时候世界做的不是扶你一把,而是踹你一脚。当然,第一篇文章出来后一些朋友无条件的帮助不在此列。
三
所以,一面我也认识到,爸这样一种做事极度有主见也极度敏感,同时极富控制欲的个性,源自他的原生家庭以及成家立业过程中遭受的周遭的欺侮,某种程度上成就了他,让他很独立,很有主见,但是更大程度上造成了他很多时候有痛苦只能自己闷在心里,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些心理上的隐性病症,要不得。而另一面,我也会不自主地想要“光耀门楣”,就像爸当时考高中一样,憋足了一股劲,想要干出点名堂,让亲戚们,让邻居们刮目相看。
为什么又加上邻居呢?我的整个童年,都是看着黑白电视机长大的。那台莺歌牌的黑白电视机,还是在母亲的家乡的时候,父亲不忍心看到我们姐弟俩老往别个家蹭看电视而咬牙买下的。当我们搬到镇上之后,彩色电视机开始在普通人家流行。而我们没有这个条件换,也没有条件办理有线电视。而邻居里有一家条件不错的,就有那么一台彩色电视机,签的有线电视。有一段时间热播《新白娘子传奇》,我们的电视机总是不稳定,有一次实在是想看得不行,就随着一波附近的小伙伴,一起到那户人家门口看。然后,那户人家的两个小女儿,就不乐意了。虽然想看,但是别人下了逐客令,我只好悻悻地走开,从此再没去她们家看过电视。
回到正题。作为当时,这个“名堂”只能是——学习成绩。小学还好,动不动有个三好学生奖状,成绩也都差不多稳定在90分。
而升到初中之后,“噩梦”开始。我虽一直有干出点名堂的意识,但是怎奈无论我怎么努力,成绩始终在中下游徘徊。有这么一个场景,反复出现:成绩单拿到,回家,交给爸,爸看了之后,叫我过去;爸坐着,我站着;爸一言不发,头也不抬,盯着成绩单看了又看,双手把脸摩挲了一遍又一遍,良久,开口:你是怎么想的?我已不记得我都是怎么回答的,但是这个场景,我的记忆是如此深刻,如此清晰。房间,椅子,灯光,爸的神情,我紧张的不知所措的手指头... ...一切仿佛昨日。
我大胆地猜想:我是长子,是“养儿防老”的长子,“光耀门楣”的长子,而我要想干出点名堂,除了学习成绩好,上个好高中好大学找个好工作,没有其他途径。作为父亲,他内心有一个深深的属于那个年代的记忆,更有属于他自己曾有机会达到却未曾达到的梦想:吃皇粮。也许还要加上,做出点名堂来,一雪被亲戚们瞧不起的前耻。而我们学习成绩这么屁,吃哪门子的皇粮,光耀哪门子的门楣去?所以,当我工作2年后从江苏油田辞职的时候,他该是多么的无奈,多么的不理解啊!甚至,多么地怕啊!
这个噩梦,直到高二才解除。可惜的是,只是单项解除。
中考成绩,离文昌高中还差40分,爸咬牙,花了点钱给我买进去了。因为这一点,我更是憋了一股劲,从进高中就没怎么玩过,都是扎头拼命地学习。
高一升高二,要分文理班,我虽然填的文科,但是莫名其妙被分在了理科班。到新的班级,安排座位的时候点名,有些人的名字没被点到,我就是其中一个。老师让没点到名的去办公室,然后就一个个在花名册上找,等轮到我的时候,我发现班主任在花名册上翻了好多页才在最后一页上找到我。后来当得知花名册排名是根据名次来的,虽然只是同学们的猜测,但是在知道这个事情的一瞬间,我非常崩溃,以至于在接下来的两年高中生活里,我几乎是立志般地刻意拒绝一切欢乐,觉得自己不配。曾有个特别爱讲笑话的男生跟我同桌,有好多次,我心里已经乐的不行,差点就要笑出来,但是硬是生生地使劲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笑出来,怕露馅,还会用手挡住脸,侧过去笑一下再接着板起脸;曾有一学期我是坐在三个座位一排的最里面,外面是两个女生,整个一年里,如果我进教室的时候她们都已经坐着,我只会一声不吭地敲敲女同学的桌角,然后让到一边,继续一声不吭地等她们让座,有时候女同学学习太认真没看到也没听到,后面的同学会帮我戳戳女同学,我才得以进去;而在高考之后,就是跟我同桌一年的女生的其中一个,在我的同学录上这么写到:跟你同桌一年,同学两年,只跟你说过一句话,那句话还是关于学习的,觉得很可惜。
那两年里,除了校服,我所有的衣服鞋子无一例外全是黑灰棕三色。
虽然被分到理科班,可是我的数理化真的是超级差,差到什么程度?从来没及格过。以至于——不怕你们笑话——我真的有一次在初中的期末考的数学卷子后面写过这么一段话:老师,行行好,给我个XX分吧,因为数学成绩不好,我的年从来就没有真正开心过。当然,那个年照旧没开心地过。初二升初三,数学老师,同时也是班主任,直接当着我和我爸的面说:您儿子数学才考43分,我建议让他复读初二。那个老师轻蔑的眼神,和爸难堪的神情,我至今记忆深刻。而高二的物理老师,一个矮胖矮胖的中年男人,曾经无数次在课堂上以极度打击人的话骂班里成绩不好的人。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眯缝着那双浑浊的眼镜,朝着我的方向,说:这道题都不会做的人,就应该回家吃屎去!而那道题,我真的不会做。
就这样学了半学期,期末考试结束,看到成绩单上班上本来排名倒数的人名次都在我前面了,爸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质问我怎么学成这样,全然不顾我因为得水痘耽误了好多天。
然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高二下学期的某一天,我突然发现,爸对我不再“唯分数是问”了,神色和语调轻松地反复告诉我:你尽你的力,能考到啥样就啥样。这个态度的突变,在短暂地不适应之后,我反而这么告诉自己:因为马上升高三,准备高考了,所以爸想给我思想上减轻压力才这么说,但是心里指不定多大压力呢。如果说之前我是因为爸的恨铁不成钢的压力而痛苦,那么这之后就是因为自我压力而痛苦,并且后者比前者更强大,以至于高考前5天因压力太大睡眠不足,导致急性鼻炎和鼻息肉肥大,睡觉呼吸只能用嘴,去医院做了激光手术才得以正常参加高考。
高考... ...依然保持我的“光辉传统”——没过。甚至去好一点的三本都很困难。
复读。复读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自己告诫自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沉郁了,不然就真的废了。
于是,那一年,在我所坐的位置前后3个座为半径,我是大家的开心果——复读是在南浦高中,市里专门的复读学校,总共只有5个班,但一个班就有少则100个多则200多个学生。
还好,虽然总成绩涨幅不大,好歹过了二本线。但是只超出二本线2分。填志愿要慎之又慎,最后去了之前填志愿指导的时候打死也不想去的长江大学。
哦,对了,应届的时候我的数学考了89分,复读一年之后我光荣地考了88分... ...
四
我被录取的是动物医学专业,也是我的兴趣所在。但是基于就业率考虑,爸给我找了关系,在报道当天直接给我换成了勘查技术与工程专业的通知书,开启了我和石油行业的相爱相杀之旅。
大一,迷茫倒也平静。
从大二开始,因为偶然接触到单车旅行和新东方,我的旧世界开始瓦解。
我开始变得相对有主见,人生观和世界观开始趋于成熟和完备。新世界开始建立。
而这种转变,我通过三封家书和时不时回家和爸谈话传递给他们。
但是,最终发现无效。就像我曾告诉爸的,我和他的交流,只有交没有流。我坚持我的,他坚持他的。尤其让我耿耿于怀的是,我是很认真对待我写出去的家书的,但是有一次我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那两封信就那样“粉尘仆仆”地和一些杂物放在一块儿... ...
后来08年筹备骑车去北京的旅行时,提前再一次试探了爸妈的态度。不支持。于是我默默地准备,甚至借钱买自行车。
虽说不支持,但是当我从北京回来之后,爸却逢人便炫耀我的事迹。尤其是说完之后别人表示出不相信的时候,爸更是得意。如果,我在工作,在赚钱这个事情上能做到这样,我相信我爸是更加满意。
爸的夸耀,让我一度以为他们是开明的,也理解了我的转变。
五
但是,等到10年春节回家的时候,第一次巨大争吵的发生,我才痛苦地发现真相是什么。
回家时我带着《西藏生死书》这本在大学时就对我产生巨大影响的书,并跟爸妈提出我想骑车去西藏。不同意。
接着,我们去了师傅那里。彼时,爸妈“信”佛教(实在是谈不上信),认的这个师傅就是邻镇的一个子孙庙里的和尚。那次末了,当着爸的面,我跟师傅提到了《了凡四训》,提到了在家修行这几个字眼。而爸的脸色是铁青铁青的。
回家之后,大战爆发。
不论我怎么解释修行是可以在家的,又不是要一定出家... ...爸妈左右是听不进去,一致认定我是准备去西藏出家当和尚去,不回来了。争吵,摔门,摔东西... ...一会儿是妈来一句“你高中的时候多听话,现在怎么变成这样?肯定是被你网上那些所谓的朋友带坏了!”,一会儿是爸来一句“翅膀长硬了,要飞了是吧?这个家里现在还是我做主!”,最后爸实在没辙,下去到厨房猛灌了几杯泡的药酒。最后的最后,我口头做出妥协,说不去了。
我从来没有像那次那般觉得父母的不可理喻。那之后,我听闻豆瓣兴起一个小组“父母皆祸害”,虽直到现在我也没进组去看过,但是从始一听闻我就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样的道理。
末了,开年的时候,爸跟着我去了趟单位,打算给我的组长打招呼以确保我真的不去西藏。怎奈,天助我也,那段时间组长不在家。
爸不放心地回去。而我最终也还是徒搭去了西藏,只是直到一年之后他们才通过我姐得知。
这趟旅行最大的遗憾是,你所看到的听到的经历的美好,不能跟最亲近的人分享。
六
今年,大年二十九,爸打来电话,说应平哥出车祸了。当时是他和另外几个医生出门给人会诊,没曾想在襄樊这个只是丘陵地带的山路上,居然发生泥石流了;同去的其他人都没了,只有应平哥和另外一个年轻医生活下来了。而这个应平哥便是上文舅伯的独子。
人啊,就是这么矛盾。一旦身边发生这种事情,总会忍不住告诉自己:赚钱有什么意义啊?可是,当你回归到正常生活中去,你又不得不拼命去赚钱。
还没来得及感慨。这个事之后第二天晚上,姐打来电话,我一听,声音不对劲。然后姐就哭起来了。这么多年,我从未听到姐这么伤心地哭过。
事情是这样:亲戚们都准备去襄樊看应平哥,姐也准备去,但是爸坚决地说:你不用去。姐追问,爸也不多做解释,就是不准去。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发展成非常严重的争吵。爸就在那说:唉呀,活得有什么劲!把你们养这么大,儿子也怪我,女儿也怪我。完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说都是因为我们姐弟俩不听他的话才搞成今天这样,一会儿又赌气地说”都是我的错,我把你们养大还养错了“,一会儿脱了衣服躺在地板上... ...姐就跟我哭诉:这要是我把他逼疯了,说起来都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对了。以后啊,我们都不能跟爸带情绪说话了,不然真的可能会把爸逼疯的。姐说着这个话,我就突然想起来,第一天爸告诉我应平哥的消息,我要了舅伯电话,准备问候一下。爸就给我强调:如果舅伯问你在做什么,你就不要跟他多聊。告诉了姐这个细节,我便说:其实,爸是觉得我们两个都丢他的脸了。
面子啊面子,真能害死人。这个社会,说到底还是以结果为导向:我30岁没对象,姐去年离了婚,我们就都是失败品了?让我守着那一份于我来说味同嚼蜡的油田“皇粮”就是成功了?让姐守着那么一个让她一个人在大连初一还顶着大肚子冒风卖东西的男人过一生就很完整很完美了?哦,对,“别人家的孩子”该结婚的都结婚了,也都事业有成,又听话,又孝顺... ...“别人家”似乎都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其实,我想,最大的症结在于:我们姐弟俩的情况,勾起了他心灵深处对于”因为穷,被欺负“的极度恐惧。好容易通过我在油田工作和把姐嫁出去,终于能够让他们在亲戚面前邻居面前挺起腰板了,结果这几年过去,我也没混出个名堂,姐又离婚了。
如果只是这般争吵一番倒好,毕竟已经是家常便饭一样了。这篇文章从那一天我就开始构思,想着发布之后对爸可见,让他能有一个深刻地客观地反思,以改善和我们姐弟俩的关系。但是,我万万没料到... ...
仅仅隔了一天,爸居然发来一大段微信,开头便是——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姐弟俩要联合起来对付我?看着这句话,我才彻底死心了。就像我跟姐说的:爸是永远也不会走进我们的内心世界了,连门都踏不进来。
七
最开始,我想到的是以顺商逆商的概念来解释爸的所有心病。但是,当我看到爸发过来的微信开头那句话,一天之后,我突然想到,这背后再往下,更深层的症结是“穷养”。
《七月与安生》这部片子,我没想到我会这么有感触。我以为,这就是电影语言的奇特之处,每个人都能观照到自己。流浪也好,折腾也罢,说到底都是“试错”,而这个试错,实际越早开始越好。而我的问题就在于,开始的太迟,又太莽撞,人又太理想化,以致等到想要像安生一样结束漂泊开始过清净稳定的小日子的时候,一身狼狈。可是谁又能说这是错的呢?如果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想我还是会那样选择。“听过了那么多道理,还是过不好这一生”,为什么?因为那道理只是听来的,不是自己经历而来的。没有那段在欧派橱柜孤独的工作经历,没有那曾一两个月每天晚饭只吃中午打包的剩饭剩菜甚至只是白饭的经历,我怎可能看《布鲁克林》看到眼泪暗涌?
狭义之穷养,如我爸、早前工作的酒店的老板娘、驴友Y(女)、前女友C,如果成年后精神层面上的革新没有跟进,将对人造成难以弥补,难以扭转的思想肿瘤。可能是因为穷,因为被瞧不起太久,被伤地太深,所以对全世界都是本能的不信任感。心理病症上,我爸就表现为太过敏感,不相信别人瞧得起你。只要有一点苗头,便认为别人是瞧不起你,要欺负你,要跟你作对。所以,有一天我突然开窍一般地想:或许,真的是我们怪罪了妈妈那边的亲戚?更为可能的就是爸的极度敏感和脆弱。另外,控制欲很强,而这控制欲强的背后,是“我那样谁也不靠、白手起家能混成今天这样,说明我是成功的,厉害的,我的方法的想法都是对的,跟我的不一样的就是错的”这个思想肿瘤。也许爸曾经意识到过这一点,吃过亏,希望我别走他的老路,所以会在大学的时候告诉我:该花钱打交道,不要不舍得钱(与此对应的是,从小到大,我从没见爸有过什么好朋友来家里玩);也会在我很狂傲地说“班上所有人,没有一个我瞧得起的”的时候,替我担心(与此对应的是,爸曾经在很多场合很笃定地宣称:我做事,没有哪一个不佩服的!)。
最后
所以,当我的古琴老师,同时也是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问我:如果不缺钱,也会被洗脑吗?我的回答是肯定的。个人认可,他人(亲人)认可,金钱观,社会评判体系... ...有太多的维度纠缠在一起,决定了一个人会最终选择做1040与否。选择去做1040的人,某种意义上说,是有梦想的人。
好了,我告诉自己:把这些写出来,便“舍”掉它,不再和它纠缠;要让更温暖的思想取而代之。
与自己和解,与他人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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