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叉或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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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下滑微信点击韦春,发送消息:你和我不该在一起了
紧接着输入“我喜欢别人了”,发送失败,他被对方删除了。对方这么干脆使他略微惊讶,但他并不愤怒或悲伤,仅更放松了,没想对方怎么如此干脆,也删除了对方。
到程远楼下时,他望见程远沿着社区主路走来,旁边是文昊和一个保安模样的老大爷。程远向孟简羯致以笑意,孟简羯微笑回应,随即和文昊打了招呼。老大爷不断说着社区规章制度,让孟简羯觉得天气更潮热了点。交往初期,相见时孟简羯想独占程远的时间。在别人面前作为程远的“朋友”,孟简羯讨厌抑制自己对程远的情话跟触摸。
四人乘电梯,孟简羯猜程远停车出了小问题。不少人快要午休,老大爷喋喋不休进了程远的楼房。见程远听得较认真且不时附和,孟简羯觉得程远太客气了,换作是他就会疏离些,尽早使小破事平淡结束。一会儿,程远倒茶水给所有人,刚才说要走的老大爷继续说下去。孟简羯有点烦躁,轻轻站起来到窗前继续等,有意背对其他人且双臂抱胸。见程远的时间在孟简羯看来很宝贵,为了不让程远觉得他幼稚、狭隘、不识大体,他不会说出此想法:认为二人世界的时间很纯粹,而别人妨碍二人世界的时间就像掺放杂质。
喝些茶水后老大爷走了。关上门,程远要和文昊签房屋租赁合同。孟简羯坐一旁,静静观看这件性质有点严肃、气氛还算融洽的事。作为房东,程远提了不少居住要求,总体略为严苛但也算合理。孟简羯认为不必点得那样彻底,毕竟文昊在这种事上明显是老实人。望着程远写字时更深了的手臂线条,孟简羯打算别频繁夸程远,以免夸跑。
签完合同,程远让孟简羯“过目一下”,也许程远这是顽皮一下,不过孟简羯仍不禁悄悄惊讶,尽快浏览了数遍。首次付租金,文昊能付的方式不符合程远要收的方式,于是双方要写欠条。程远说着话写错了,孟简羯帮忙重写,收起龙飞凤舞鬼画符,认真起来的字迹与程远的一样好。写好重写部分,孟简羯照程远说的继续写,写完递给程远。
程远看看后笑了:“写错了。”
“啊?”孟简羯不情愿道。
程远指着末尾的数目简体字:“得大写。”
“我再写。”孟简羯蹙眉笑着拿起笔,用手机查大写形式。他明白恋爱中要互相接纳这种小错误,要是程远犯这种小错误,他会悦纳程远,感觉真实而可爱。然而,他还不想在程远面前犯这种小错误,想在程远面前次次做对甚至接近完美,却认为这仅仅及格。尽管他清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无完人。
拿走合同跟欠条,文昊不久后出去了。沙发上剩两人,孟简羯吻吻程远的脸颊,被按得趴到程远的大腿旁。
“我带来一个东西。”孟简羯左手抄裤兜。
程远沿着孟简羯的尾椎骨摸下去:“套?”
“更耐用。”孟简羯抽出新牙刷,挥挥后指向茶几下的抽屉,“Alohomora.”
程远用皮鞋尖勾开盛有不少手工工具的抽屉。孟简羯把牙刷放进去,推上抽屉:“你看过几遍哈利•波特?”
程远捏了下孟简羯的臀:“那是什么意思?”
“开门咒语。”孟简羯以笑容修饰认真,“你这麻瓜,就是我的魔法。”
“你说喜欢,真绕。”程远起身把孟简羯拉起来,“上去。”
刚躺到阁楼的床上,孟简羯渴了,没凉白开又不想烧开等,他点了三小盒冰镇水果,没问出程远的喜好所以随便点了三种。
程远提神地眨眨眼:“你经常点外卖?”
“不啊,主要是大雨天和大热天,辛苦一下某个小哥。”孟简羯注意到程远手指中间发白,“你飙车飙进别人车库了还是怎么了?”
程远笑着闭上眼:“我没犯事,是处理了点事。”
“我也处理了点事。”孟简羯十指钻进腰和床的间隙,“你没问我和他怎样了。”
程远睁开眼,稍微动了动眼球:“怎样了?”
“当然分手了。”孟简羯笑得有点拧巴,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对,当然分手了。”程远微露皓齿,“不用我问。”
“而且互相删除了。”孟简羯注视程远,“你知道吗?无论遇没遇见你,我都会和他分手。与你在一起是很认真的事情,我从不三心二意。”
“知道。”程远的笑容像觉得会被揍,“你每次都挺认真吧。”
“是的。”孟简羯清楚自己将严肃写了些在脸上,“我两次都很认真,这第三次也会认真。”
程远的表情凝重了点:“你不乱,我明白。”
“可以不沉重了。”孟简羯向程远晃晃手,“跟你说,之前分手了不联系了,我就觉得删不删无所谓,都是我先被删。”
程远望向北窗:“你没先删过别人?”
“呃,很久了,一冲动删了我喜欢但不喜欢我的人,之后还有联系方式但形同陌路。”孟简羯对准程远的目光,“放下我喜欢但不喜欢我的人,有个方法是遇见我喜欢并喜欢我的人。”
“绕口令啊。”程远用大拇指擦了下孟简羯的下巴,“谁说我喜欢你?”
“你还能否认?”孟简羯一个激灵翻出聊天记录,高声念程远发的消息——“你不是特别帅,可就是喜欢。”
程远一掌拍掉孟简羯拿着的手机,把孟简羯的右手放到自己渐起的裤裆。
“瞧,你再次承认了,方式不错。”孟简羯吻吻程远的侧腰并收回手,“你分手后什么态度?”
“要试试?”程远笑着看孟简羯将额头贴到自己腰上,“没什么态度,不联系了。对方不删的话可能偶尔联系,也没什么。”
“我们怎么聊这些?”孟简羯朝程远匍匐靠近了点,“你的故乡在哪里?”
“青州。”程远用小拇指蹭蹭眉心,“你老家,我经过过。”
“如果想游览我会当导游。”孟简羯会喜欢程远在身旁的安丘,“你去过不少地方呀,就大我几岁,感觉经历得比我多很多。”
程远拿住孟简羯的右手掀自己的裤腰:“嗯,精力比你多很多。”
“你九几年的?”孟简羯舔舔那胀起的东西,见程远没说话,“九四?九三?”
程远语调略长,声似请求:“快——点。”
“你九几年的啊?”孟简羯收起舌头。
程远的些许笑意几乎消失:“下午我就得走,不吃我睡会儿,吃不吃?”
孟简羯兴奋地要玩交易游戏,“你回答我就吃。”他随即惊讶得一时愣住——程远抿嘴提上裤腰盖住那缩落的东西,闭上眼将头扭向一边。
空气仿佛在喝倒彩。感觉有点荒唐,孟简羯咳嗽般笑了声,陌生又熟悉的冷漠感使他害怕待下去:“我下去等水果。”
走下楼梯时电梯开了,孟简羯从外卖员手里接过水果,随后仍来到客厅。直身坐到沙发上,他随手打开一盒,略过塑料叉拿起塑料勺慢慢吃起来,嚼着似乎没色泽那样好,冰凉却乏解渴之效。他想,程远刚才像初中时那帮随性的男孩,被他无意扫了兴。自己像没讨主人欢心的宠物甚至失效的飞机杯,被程远晾在一边,他想。长时间不上去会使问题更明显,他拿上钥匙拎起袋子,调整情绪来到阁楼。见床上的程远微笑着望向水果,孟简羯把水果放到高脚桌上,身姿放松地坐到高脚凳上,微笑着用叉慢慢品尝:“我问那些,很过分吗?”
程远摇摇头。
“那怎么一副不愿意聊天的样子?”孟简羯语速偏慢以免显得咄咄逼人,“我记得你说过需要时间,慢点来。我们那方面进展很快,别的方面进展快吗?即使很快,怎么着?我会去禀告你ba妈?我不是你前任。”他轻叉起一块西州蜜瓜。
程远用鼻子重重呼吸两下:“知道你不是。”
“你感冒了吗?”孟简羯想过去。
程远摇摇头:“有点鼻炎。”
“你用药吗?”孟简羯左脚从凳的横档落到地面。
“先不用。”程远舔了下嘴唇。
“我们网上聊天不多,你忙,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用像一些情侣天天视频电话。”孟简羯俏皮地用右手扇扇风,“所以相见时可以更好地聊聊吗?”
程远收起左脚抬起左膝:“是可以。你别像审犯人。”
“我有吗?”孟简羯以笑意阻止争论变为争吵,“好,只要你别像对待充气娃娃。”
“哪像你说的。”程远动了下喉结,“给我吃块吗?”
孟简羯去把橙子盒跟勺放到程远面前,随后坐回高脚凳上:“吃吧。我现在不会喂你。”
程远望望孟简羯,后看向黄昏前夕的上空:“不吃。”
“我吃,吃撑了就不吃你了。”孟简羯拿回橙子盒,“亲密接触你是很棒的体验,不过我希望这方面不要太多,我指的是比例不是次数。使你舒服千万次,跟你做到天昏地暗,我很乐意,但也乐意了解你,敞开心扉那种,多数情侣那种。”
程远抬起右手放到头顶:“有些话有限,那么快聊完,以后可能没得聊。”
“呃…有些精力有限,那么早用完,以后可能没得用?”孟简羯叉起两块橙子。
程远把右手背贴到额头上:“能不能帮我爽会儿?”
“能,下次。”孟简羯说话的动力少了点。
程远闭上眼翻了个身:“睡会儿。”
接下来在这里做什么?不困,不想在程远旁边独自神游,孟简羯缓缓扣上水果盒:“我下去,拿自己的钥匙就走。”
驱逐自己,他逃似的擦门而出,飘去听不到程远的任何荒地…暂时落到客厅的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钥匙又放下,他再吃会撑,把两个空盒扔进袋子,吃起网纹瓜。三口后他撇下叉子面向地板,用双手背捂住闭上的双眼。手机振动一下,他摁开看见程远发的两条消息,两分钟前的是“你怎么了”,刚才的是“开门 听话”。一丝庆幸一闪而过,他去打开门:“我先回去了。”
“干嘛呢。”程远威而不严,右手指触到孟简羯腹部,把他往回推。
“没干嘛,你那样,我能干嘛?”孟简羯任自己无力地倒退。
程远把孟简羯推到沙发上:“你喝茶吗?”
“你喝吧。”孟简羯等了一小会儿,见程远捏着杯把坐下,从容的微笑与他的相似,他尽力相信自己是真从容,“你今天可以让我只来送合同,情况不适合就改天见,我会理解。今天就不用很期待什么,你休息,我回学校执行自己的计划,我们都好好度过今下午,不比这样好?”
吹吹烫茶接着喝了点,程远语速不快:“我回来不是为了区区一份合同。确实到今中午挺累,也不用非得回来。不知道下次见是到哪天,你又懂事。要像在校园那样的话,我难做到。你来我可以先不歇,好还是不好,看你判断。”
“我判断了。”孟简羯左手贴到程远左手上,惭愧、欣慰、惆怅零星闪过他脑海,“我也不要天花乱坠的校园剧那种,你不必很大压力。”他想让程远感觉到他的柔软,但不想让程远认为他太柔软,“我在,你也可以休息。我没那么饥渴,这方面你也不必很大压力。”
“那么饥渴的是我。”程远试探着喝了口热茶,“就觉得见了迟早会有那方面,再说这次时间紧。”
“好,我不介意先走肾后走心。”孟简羯笑着拿起勺子,要吃完网纹瓜,“几点出发?”
程远拿着近半杯茶站起来:“收拾下就走。”
“哦。”孟简羯不舍地望着程远走向厨房。
六七分钟后,孟简羯系上袋子,走到门外等待一起下楼。假如昨天早上没打扫,此时他会与程远打扫。程远即将拖完地,看着拖把走去卫生间:“你和我都是强势的人,再考虑会不会合适。”
此言仿佛一匹黑马,冲过孟简羯的情绪终点线。时间不够了,他卡机似的语塞,额头失重般抵到电梯旁的墙上。间接导致程远没休息好,他很后悔。以那种状态去投身工作,程远的思绪会好到哪里?思绪差的后果自然会返照到“始作俑者”,想到这里,孟简羯抑制负面情绪,以免再次扩散给程远。当程远也走出门,孟简羯微笑站在电梯口,右臂直伸向电梯里:“请进。”
程远笑了下,仅像客气地表示谢谢。孟简羯欲言又止,站到程远身后半步,直到电梯沉寂地落至楼底,他才藏着慌乱开口:“我不用改,能切换成不强势的那一面。”
程远举起手机看了眼:“嗯。我要去坐车。”
“注意安全。”孟简羯望着程远点下头并厉步走出去,不禁感觉自己很笨拙。
次日早晨,孟简羯向程远发送一条昨夜酝酿、约二十分钟编辑完的百余字消息,表达自己不强势的那一面适合程远。接下来的十余天,网聊不多且顺利,孟简羯觉得是自己的莫名其妙致使两人之前的莫名其妙。不在程远面前,周围仅自己时,这种莫名其妙更可能窜出来兴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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