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要小看生活的任何一处,它们往往是故事的起点是那个温柔得恰到好处的眼神,穿过夕阳的余晖,瞬间卸下他厚厚的防御和伪装。
如木槌忽叩晚钟,砰动的心跳撼动了灵魂,血液在冰冷的躯壳沸腾,如冬日的灶坑重燃炉火。他感到两腮发烫,掌心出汗。
所有炽热的反应都掩盖在一层单薄的皮囊之下,像平静的水面下渐浮的暗涌,下一秒就要惊涛骇浪。他轻轻蜷起手指包埋掌心,深吸一口气,想用仅存的最后一丝沉着将这突如其来的慌乱咽下腹中。
他为自己的这般涌动而感到震惊却似曾相识。他不敢相信,这种只会在言情小说才会出现的剧情居然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二十多年来,他仅仅在文字上体会过荷尔蒙紊乱的感觉。如今他才第一次领会,较之于亲身经历,那种凭空想象和强行代入的怦然心动是如此的黯然失色和荒谬可笑。
他似乎确定,这是爱。真正的爱是丰满的感情,它遍及全身。
恍惚间他又觉得,不该如此莽下定论。因为这一切是那么不切实际。这种毫无根据的感性推断,牢牢地困在他平日所编织的的理性网络上。他犹疑,一个不经意间的眼神为何能带来此般非同寻常的诱惑,使得他从自己身上发现了前所未有的自作多情。他不解,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这样一个满脸写满平凡的物理老师,到底是何德何能,竟配得上这般柔情而闪烁着诉求的眼神。
他不知应该抱着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支若隐若现的小插曲。但他无法否认,他实在享受这悦耳的旋律。
春日的余晖,落在了她两腮微红的脸蛋上,添上了暖和的胶卷色。那个含苞待放的笑容,伴随着春风里的淡淡花香,一同驻在了朗波的心田里,化作一颗微妙的种子。这一刻,美好的一切让他彻头彻尾地沦陷。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这颗种子,似乎能够窥见它所蕴含的无限生机。为此他看见了自己贫瘠的土地焕然一新的可能。他相信第一直觉不会出错,他决定要亲手播种春天,为他早已穷尽的内心世界创造一个全新的寄托。
真实的喜悦和躁动是掩藏不住的,脸上泛起的微笑早已给予印证。顺着这份裹夹全身冲动,瞬间化身奔赴沙场般勇敢的战士,他措辞片刻,清了清嗓音,迈开了步伐,向着充满诱惑的深情走去。
“姑娘,你好啊。请问,你有地图吗?”
话语刚出,他忽然感到一阵覆水难收的不安。
就像押上了所有情感的赌注,承担着多情余恨的代价和难以下台的冒失,他似乎突然明白这是一场毫无底气的赌博。
但他听见自己清澈的声音,嘹亮而温和。他感觉那份陌生的唐突正逐渐被淹没。是嗓音给了他勇敢,自信才依旧没有撼动。生命里的某些时刻,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都有振奋人心的力量。
一丝惊讶从她脸上掠过。“啊?”
他决定一往直前,走完这场征途,不管最后结果如何。
“我好像迷路了,在你的眼睛里。”
他站在她面前,满脸期待,期待着能从眼前这张愕然的面容里找到些许温柔。
她咯吱地笑了,惊讶的神色瞬间被柔情驱赶。她将随风拂动的几缕青丝捋回耳背,略微调整了站姿。她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谢谢,帅哥,您这是在搭讪吗?”夕阳余晖里的微笑久未褪色……
幸运之至,他赢了。
他跨过了爱情最高的第一道门槛,就像小孩拿到进入游乐场的门票般兴奋。
他将胜利归功于自己感性的博弈而非侥幸的奇迹。感性终于在他心里赢得一席之地,他第一次体会到感性的质量和直觉的力量。多亏了这份勇敢,他更深层次地认可了自己灵魂的价值。
在那个傍晚的公交站,他们共同修建了爱情的第一块里程碑。
他要悉心呵护这份微妙的感情。这来之不易的感情为他的生命增添了一份可以承受的重量,按部就班的教书生活里终于多了另一种激情。
对于这个故事,他十分期待,期待着故事能越写越长。对于这个女人,他无比珍惜,珍惜着这个能让他钻研一辈子的迷。
2
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那个魁梧的身影,只是他的举手投足都那么顺眼和可爱。只是在人群里多看了他一眼。
伴随着工作一天下来的酥软之感,以及夕阳余晖落在脸上的温暖和弥漫站台的花香,此时此刻他的出场让她觉得所有忽涌心头的矫情,和无处安放的春心都瞬间有了落脚处。他就这样忽然令她着迷。
在矜持的眼神回避和自然的真情流露之间的对抗中,后者占据了上风。她无法让这种难以捕捉的心动白白流走,更不愿意一味喂养自己心中故作傲骄的虚伪,而留下毫无意义的惋惜。殊不知,这样的纠结不经意间为他的出场赋予了更多价值和期待,因而令她更着迷,更心驰神往。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她暗暗地希望他能感知这样的注视……
只是她万般惊讶,自己的这份突如其来的期许竟然会如此轻而举地得到回应。令她欣喜若狂的,不仅是自己这张魅力未减的皮囊让她得逞,还有这份来自世界的温柔――原来在这个不善于表达情感表露情愫的社会里,居然还存在着如他一般真诚又可爱的人。那句真诚又不失幽默的搭讪,更打开了她满载喜悦之泉的心灵阀门。她感觉这简直是在做梦,可分明又不是梦。现实与梦,有时只是一念之差。
可这份意外惊喜并没有让她丢失应对陌生事物的理智,即便是如此春心荡漾,她还是要恣意给他设御,以检验这份收获的质量。尽管心里狂喜,她还是要保持住被动的姿态,让他的问候一步一步牵着她前行。她想看看他能带她走多远,但她承认,她享受这种被牵引和套路的被动姿态。
与他的聊天中,她知道了他叫朗波,是一名高中的物理教师,刚硕士毕业不久,而且是一个没有故事的男人。只是比自己大三岁,他深邃的眼睛却透露出成熟男人和久经风霜的深沉。
她却不是爱情小白。只是曾经那个富二代男生日益渐长的奢靡和浮华让她深恶痛绝。她开始对那些肤浅感到厌倦,她要努力寻找生活的深沉和诗意。
或许只是对昔日情感挫败的对抗,只是对她价值丢失的弥补,她开始慢慢一层一层卸下防御的外衣,将所有的期待都交托在朗波身上。他深邃的的眼睛,好像总有洞察一切的能力,他真诚而有趣的话语,总会给她道来有趣的新鲜事物和意味深长的哲思。她看见了他内心浓烈而纯粹的爱,没有半点虚伪,她迷醉其中。
交往良久后,她渐渐觉得他们的感情是一种平凡却深刻的情愫,有别于纸醉金迷的肤浅。她开始明白,原来那些轰轰烈烈的,一味用俗世的物质和奢华砸出来的所谓的“深刻”的爱,并不是最让人着迷和铭记于心的。深刻的爱可以藏在平凡生活的点点滴滴里,可以藏在最踏实的安全感里。
他的存在让她感受到了尊重和温暖,治愈和阳光,无拘无束的快乐正从心灵深处蔓延开,宛如灵魂的手牵手。他的占有让她的价值得以升华。她找到了真正的自己,她所热爱的自己。她开始确信,这是真爱。
在她眼里,他像一口永不枯竭的泉眼,源源不断涌出智慧的水。他是那么深沉和凝重,却又总能为生活带来趣味和阳光。他会将生活中工作中的见闻和感想毫无保留地讲述。他温柔的关切和热情的分享,让她感受到尊重和爱。
无论何时何地,她知道他一直在牵着她的手,不论是躺在田野感受徐徐晚风,爬上高山眺望落日飞燕,还是一锄一斧地开辟未曾涉足的新土地,一步一步地拓展世界的边际,他都一直让她在身边,从未落下和遗忘过她。她甘心全然交托给他。
她再也藏不住幸福的泪水,任其流淌在红润的脸颊。
外面钥匙声响起,家门缓缓打开之际,落日余晖顷刻钻进安详的出租屋里。
她一跃而上,紧紧地搂住朗波的脖子,毫无保留地将最柔情的一面投在他的怀中,凝视良久,而后报以触及灵魂的深深一吻。
“余生,你要多多指教!”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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