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成傻逼的样子，最振奋人心

图片发自网络

当谈起大学时的那段过往时，林海起身把头朝向了窗外。

“知道吗？”他说，“那个样子，我记得清清楚楚，一个人不敢出声，躲在被子里哭成傻逼的样子。”

“我用手机的摄像头对着自己，”他缓了缓又接着说，“真的，那个样子，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满脸湿漉漉的，头下的被子，枕头，全都湿了，那泪水，不停地擦，又不停地往下涌，总也流不尽。”

“然后呢，你哭了多久？”我走到他旁边，学着他的样子，朝窗外极目望去。

“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把头发揉得一团乱，把头死死地压在枕头上，寝室里安静地出奇，我生怕弄出我丁点儿声音，然后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我到现在都还留着那些照片，我把它们贴在我的工作室里，时刻提醒我，决不能忘掉以前所有的遭遇。”他的声音里，透露着凌厉，坚决。

大约这样子一共站了有半个钟头，我看他丝毫没有要移动地方的想法，就索性打断了他，“我想，我可以参观一下你的工作室吗？或者，看一下你的那些照片，当然，我尊重你的决定。”

他看了看我，忽然脸上像回光返照一样，泛起了红润。

“请跟我来”他说道。

“林先生，我想，你现在应该不那么恨了吧！”我紧在他后面，心中有些怯场，但终究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恨？说来真是可笑！”他看起来并不健谈，就像传闻中的一般，简直不可思议。他的步子，很轻，轻地就像漂浮着的云。

图片发自网络

“你知道吗，我恨过，可当我对某个人恨之入骨时，又不得已牵连到诸如他之类的所有人，恨不得有一天让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我面前大声求饶，可是回头一想，我又不那么恨他，因为看到那种场面，我的心又该承受了何等的负罪感。我只是想，他们该多一点善良。”他停下来，没有看我，语气仍旧凌厉，坚决，“如果真的要说恨的话，那我恨的就只有我自己，倘若我能早清楚这一点，能够早一点有让他们仰望的高度，或许一切都大不一样了。”

对于第一次做专人采访的我，又对于第一次听一个火的不要不要的青年作家说人生感言的我，仿佛心跳都那么不正常了。

在接到这个任务之前，所有同事都以惊讶的眼神打量着我，暗地里我也听说了原由，他们都说我刚进公司就挑了大梁，因为我所采访的这个林海先生，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神秘人物——一战成名的青年作家。

想到这里，我又不得不把目光停留在眼前这个身材中等，样貌平平的男人身上。

“看得出你是个新人”他转身喵了我一眼，又不知为何笑了起来，“刚毕业吧！我那会儿刚毕业的时候，可没你这么幸运。”

可是当他笑的时候，我不仅不再想到要怯场，反而多了一些暖意。

“那您毕业了以后一直在写作吗，你的经济来源呢？”我开始变得大胆，大胆地去问他任何一个并不苛刻的问题。

从大厅到漫长的玻璃走廊里，从第一层到十六层的电梯中，他似乎并没有打算回答我这个问题，直到我亲眼看到了他的神秘工作室。

看来，他并没有说谎，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工作室，没有窗户，只有一面透明都玻璃墙，还有四周都贴满照片的白墙。

那些照片，我并未感到太过惊奇，只是当我真正看到他躲在被窝里哭得伤心欲绝的样子时候，仿佛我的内心也受到了莫大的触动。眼泪一颗一颗毫无间隙地顺着脸颊滑下，滚动的眼珠透明得发亮。逐渐地我的手竟有些不自觉地往自己的脸上抹。

我依然记得，虽然同事都说自己一开始就得到公司的重用，挑了大梁，可她们不知道是，在过去的三年里，那个在所有都已经走上自己的人生事业的时候，我还独自在自己的小出租屋里研究各种资料，考各种证，像没有毕业的大学生一样日日奔往图书馆。单单看英语六级就考了三次。家里人经常抱怨，说我白读了几年大学，到头来出了社会还得问家里要生活费，可那时候我就在想，其实父母说的也是有道理的，所以我就只能一边学习一边找零工，这样下来，虽然辛苦，好在也扛了过来。

林先生说，他大学从来没有得过奖学金，从来没有被任何一个老师看中，大学里他写了无数的文章，投了无数次稿，可每次都是石沉大海。那时候他对自己的专业课根本有兴趣，唯一能支撑自己的就是写作，写散文，写诗，写小说，可即使是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在别人眼里也一文不值。跟他一个学校的姐姐说她整天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上，学习一塌糊涂，再这样连毕业都成问题。

后来他在大学里一共写了四本小说，每一本都是现在火的一塌糊涂的作品，还被改编成了各种影视，短片。

“你知道吗，大学时候的我，瘦得连风都吹得走，因为几句话，因为几个动作，人家便想欺负就欺负，根本不跟你讲道理。最难受的是，几个大男人把你哄进厕所里围着你打。我不认为，我是犯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老天要这样对我。别人都说大学里时代，学生之间是没有利益关系的，这是没错，可所谓的利益在弱肉强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说话的语气开始显得愤怒，双拳紧握，眉毛紧锁。

图片发自网络

“毕业，意味着失业，而对于我而言，毕业意味着解放，解放我的灵魂，解放我的身体。”他接着说，“以前我总是抱怨，总是恨，可当我快毕业的时候，我又显得格外轻松自在。我把所有的怒气怨气，把所有的经历，想法，都融进了我的作品里，这样一来，一个真正具有血肉，具有灵魂的主人公就会在书中栩栩如生。我就是故事的主人公，而主人公确实高度升华后的我。”

墙上还一张照片，是他的母亲。他坦言，“没有母亲，就没有我的今天。母亲从未怪我，在她眼里，我是最乖的，最让她放心的一个儿子，无论我做任何决定她都默默支持。父亲去世得早，我和弟弟的所有费用都是她一手支撑的，毕业后我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这几年，虽然很多时候都是我自己打工挣的生活费，但母亲仍然去做苦工给我和弟弟寄钱。”他揉了揉眼睛，又凝视着窗外，

“因为我的母亲，她知道，我打工不是单单为了赚钱，是为了写东西，她没读过多少书，所以只知道我是为了写书，却不知道我为何这样做，但依旧对我鼓励，支持。”

“那您真的不是为了挣钱吗，可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障。您如何安心写作呢？”这次的问题我开始充满底气。

“你觉得大学里除了图书馆，操场。还有什么资源是最宝贵的吗？”他笑着，也正经着。

“什么？”对于他要给的答案，我毫无根据。

“学生证，助学贷款。我在大学里所有的费用都是家里给的，但我每年都会借贷，用来存着。学生助学贷款是没有利息的，那时候贷的钱维持着我的生活。”

林先生的故事，似乎没有接近尾声，可我觉得对于他而言，这就是一个永远无法结尾的故事，他笔触的终结，除非到他生命尽头。因为故事的主人公在他影子底下生存。

而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时间，冬至。主题，你哭成傻逼的样子，最振奋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