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快,端午过完没多久,又快到中秋了。
其实这两个节气之间隔了整整一个夏天。
南方的夏天真正称得上苦夏。
无雨的午后,大太阳明晃晃地暴晒着,炙烤着,知了躲在树叶间歇斯底里地狂喊“热!热!热!……热啊!”
要出门的人们无奈地从空调房里冲出来,双脚踏上滚烫的马路,虽然穿着鞋,还是感受到来自地心的热气。走了没几步,已经汗流浃背了。
一个穿短打的男人在马路上急匆匆的走着,太过炙热的阳光逼着他尽量寻找路边的树荫,一边恨恨地骂:真他娘的暖和,这天气太他娘的暖和了。
听见的人哭笑不得。
然而,秋天一到,关于夏天的一切都成了记忆。
岁月的脚步不急不缓。
远方的沿海地区来了一个台风,两天之后,内陆地区下起了雨,气温骤然降了十来度。
人们从衣柜里翻出长袖和薄外套,往身上套的同时,一下子将夏天的记忆扔得很远。
下了几天雨之后,天渐渐晴了。然而毕竟是季节到了,气温还是回升缓慢,早晚的凉意慢慢厚重起来。
树叶还在枝头绿意盎然着,大雁也并没有起程,最早的秋意是从菜市场传递出来的。
菱角带着池塘的水气站在了队伍的前列,鼓涨着褐色的身子,两头的角尖又硬,煮熟后,肉质已经变得粉糯。清甜的口感是盛夏时的少年记忆。现在,是成熟的壮年。
然后是板栗,也是褐色的外壳,也是鼓鼓涨涨的身子,也是粉糯的口感。板栗与菱角口感上的差别是,一个传递水的柔情,一个表达山的厚重。
板栗炒仔鸡是吾乡中秋节的一道传统菜。糖炒栗子则是萦绕在街头巷尾的美妙诱惑。走在街上,哪怕你并不饿,忽然一阵糖炒栗子的香味从街角飘来,你也会停下脚步,买上一包。褐色牛皮纸包着,一颗颗圆润的散发着光泽的板栗,静静地躺在纸袋里,才起锅,热乎乎的,一阵阵焦糖的甜香扑向你。如果那个傍晚正好有轻轻的秋风,就更好了。
然后是茭白,茭白是一种青玉的颜色,嫩的茭白整个像玉一样有光泽。静静地躺在菜摊上。旁边的菜摊上正好有红辣椒,是大个肉厚的那种,带甜味。回家后,红辣椒切丝,茭白切丝,里脊肉切丝,菜籽油放蒜瓣炝锅,下三丝爆炒,起锅前点白糖和生抽,口感鲜甜,颜色亮丽。这是初秋的味道。
南瓜,现在吾乡的菜市场已经很难买到以前那种传统品种的南瓜了。记忆中,外婆家有一间闲房,秋天收获后,堆放着满满一屋子大南瓜。那是困顿年代的主食替代品,关于温暖的一种仓皇记忆。
现在,我能在菜场买到一种来自广西的甜南瓜,可以煮稀饭,清炒,蒸熟后和着汤圆粉做南瓜饼。都很美味。但少了幼年时在外婆家感受到的那份敦厚踏实的满足。
桔子也出来了。先是青色的,迫不及待地从枝头跳到了水果店的台子上,过了几天,她们的姐妹也来了,穿着浅橙色的衣服,再往后,衣服颜色越来越深,成了桔红色,口感也越发甜,带点微微的酸,令人神清气爽。
然后是柿子,一个个饱满圆润地排列着,你要当心地轻拿轻放,吃的时候也要小心,汁水会急切地溢出来,当心流到你的衣服上。
新花生上市了,煮盐水花生的时候,加几棵花椒辣椒八角茴香,可以佐酒,也能配茶。这是稍嫩的花生吃法。老花生晒干后,街上卖干果的铺子门口支一口大锅,盐炒,香气扑鼻。还有风干盐水花生,是另一种风味。
中秋节临近,莲藕在淤泥底下积累了足够多的淀粉,用来炖排骨汤。秋风乍起时,晚归的人还在楼道就闻到了自家厨房排骨藕汤的香味。推开家门,温暖的灯光下餐桌上的菜肴已经准备妥当,关门的同时,一身的疲惫也关在了门外。喝一口汤,吃一块藕,醇香的口感是家的味道,一锅倾注了暖意的排骨藕汤与家一样,是温暖的治愈系。
老城区的老街巷也有做排骨藕汤的店。简单的店面不事装修,门口一大排蜂窝煤炉子,每只炉子上端坐着一个深褐色的小瓦罐,文火细细煨着,香味将整条街都紧紧裹住,空气中飘散的味道都是记忆中家的味道。
脚步匆匆的过路人停下来喝一碗汤,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乘着秋风轻轻地落在脚边。抬起头,一轮圆月已经挂在树梢,中秋节到了。
几只螃蟹横行着爬啊爬,爬到了人家的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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