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矮马 | 来源:发表于2017-06-14 20:05 被阅读52次
    伏,生,万物

    1

    我爸被人狠狠地打了一顿。

    他的手被钢管打断了,头部也被打了几棍。那天晚上,松鼠像疯狗一样跑到我家。他大喊,玉米,你爸被人打了,进医院了。

    我奶奶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离地足足有一厘米。我和奶奶赶到医院看我爸的时候,我爸还是不能说话,眼睛也不能睁开,身上插了很多针管。看起来,他真的像一头被长矛捅穿肚子的山猪。

    奶奶看了一会,身子一下子就像滑落的蚊帐一样软了下去。那团蚊帐痛哭了起来,那声音很刺人。我的心也突然被揪住了,扑在奶奶身边也哭了起来。护士好心地劝说,不要太伤心。奶奶的声音收住了,但是还有细碎的响声。

    我也止住了哭声,但是身子却还一抽一抽地不肯停下来。

    奶奶说,我要回家拿钱。

    我说,我陪你去吧。

    奶奶说,你就在这里看着吧,我很快回来。说完她就迈着碎步跑开了。

    奶奶从家里取钱回来后对我说,不用太担心,我刚刚顺便去找王仙婆卜了一卜,仙婆说你爸还有阳寿,不会离开我们的。祖宗保佑啊,祖宗保佑啊。

    奶奶问,你有给你妈打电话跟她说你爸的事吗。

    我说,没有。我妈都不要我了,打电话给她,她也不会来的。我当时的心情难受极了,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爸爸,我就想哭,我觉得我的前途很黑暗,这几天来我都没能好好听课。

    我一直在想,爸爸为什么会被人打成这样。我真的想不通我爸会这样。

    爸爸进医院的第三天,瓶盖来到了我爸的病房。他是我爸的老乡,我叫他叔。他现在和我爸同在一个车间。我爸是车间主任,管着他。

    瓶盖叔把我拉到一旁说,玉米,你知道你爸是被谁打的吗。

    我说,我不知道。

    他说,说来也叫人害怕,他是被蛮六那个杀人犯人打的,你爸欠了蛮六那小子的钱。

    听到蛮六这两个字,我的头一下子大了,心扑通扑通猛跳,我快要窒息了,我控制不住一下哭了出来。

    我的哭声引来了我的奶奶。奶奶朝我跑来说,怎么哭了。

    我说,奶奶我难受。

    奶奶抱住我说,乖孙女不要哭了。

    我还是哭着说,我爸是被我们村的杀人犯蛮六给打伤的。

    说完这一句我的心更难受了,哭声一下子增加了很多。

    奶奶诅咒了一句,这天杀的蛮六,会遭报应的。

    2

    后来我才知道,我爸被蛮六那挨雷劈的混蛋打,不是因为我爸欠了他的钱,而是因为我妈。

    那时候,我妈和我还在茶镇乡下的老家。我的弟弟还没有生。我们也还没有被我爸接到他在广东打工的这个城市来。

    说来不怕你们你们笑话,我妈是一位越南媳妇,她长得很是漂亮,有着一头长长的秀发,身材又很苗条。我妈虽然经常下地干活,她的皮肤却不见变黑变粗糙。

    很多年轻仔,经常到我们家门口闲逛。有时候还朝我们家门扔东西。

    我妈跑出来骂他们,他们不但不怕,还朝我妈吹口哨,说一些粘狗屎一样的话,说完就大笑起来。

    我妈虽然是外来的,也不怕他们,拿起石头就朝那些无耻流氓扔,也骂他们。他们见到我妈这样恶狠狠的行为,也就收敛了他们的不端行为。那时候,我爸在外面打工,很少回来。

    那可恶的蛮六还没有离开村子的时候,他在村子里开了一家赌场。

    在村里他算是挺有钱的。但是他的钱不干净,在人们眼里他就是一个流氓,连一坨牛粪都不如,牛粪还可以肥地,那鸟人只会坏了我们的村子。

    那混蛋把赌场开在山脚下的一排瓦房里。那里原来是我们村的小学校舍,后来废弃了。蛮六把那几间废旧的教室重新清扫粉刷了一遍,安上电灯,还摆上了很多桌子,窗子也被他用木板全部钉死了,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

    村里人听说蛮六用村里的旧校舍改作了赌场很气愤,人们觉得这会让我们的村子的孩子学习不好,破坏风水,这是破坏我们村子未来发展的可恶做法。

    村里的几个退休老教师去找蛮六理论,想让他归还小学校舍,把赌场从那里撤出来。

    蛮六拿着一把长刀从屋里冲出来,张口就骂。你们几个老不死的贱骨头,你们吃屎了吗,别人都不说,你们说什么说。那几间烂房间放在那里那么多年了,你们谁管过。

    我跟你们说,我蛮六就是要在这里把我的赌场开了。谁要拦我,我就把他劈了,扔到桄河里喂鱼。

    他手上的长刀随着他的话“咔嚓”一声稳稳地吃进了一棵椿树的腰里。那几个老教师瞪大了眼睛,嘴巴张着却没有声音。

    一个人说,总有人能管你,我们要到公安局告你。

    蛮六奸笑地回答,你们尽管去,我怕你们只会白走一趟。不过我先说一声,要是被我知道谁告了我,我是不会让他好过的。你们老了不怕死,但是你们得为你们的子孙想想是不是。

    蛮六一把将刀从树身拉出来。椿树的气味一下在空气中浓烈地铺散开来,刺得那几个老人眼睛直流老泪。

    蛮六朝刀口吐了一口痰说,要不是看在你们几个是老人,我全把你们一个个像劈南瓜一样,将你们这些狗鸡巴的劈开了,管什么卵事。

    蛮六就像一位将军一样趾高气扬地教训着村里人。

    那蛮六说,操,你们这些鸟人谁要是坏我好事,老子饶不了他。人们的嗓子像堵满了炭灰很难受却都不敢吭声。

    那蛮六的赌场就这样大张旗鼓地开张了,全天二十四小时营业。很多人开着轿车来他这里赌钱。这些人很多都是从外村来的,有的是从茶镇来的,有的还是从茶城专程来的。

    蛮六雇了村里的几个流氓烂仔为他看赌场。这些人被安排在各个路口放风探视,如果发现公安部门的人进来就通知大家逃跑。

    蛮六这个人真的很可怕,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有一天,镇里电力营业厅新来的一名收电费的。他不知好歹地找到蛮六,义正严辞地对他说,你的这些房子的电线是自行接拉的,属于偷电,损害了国家的利益,违反了法规。

    蛮六说,你他妈的说什么。那制服男说,我要停你的电,还要罚你们款。

    蛮六说,你他妈的敢。

    制服男说,我是依法行事,有什么不敢的。

    当制服男爬上梯子准备剪断电线的时候,蛮六突然猛得一踢,那制服男和梯子一同掉到水渠里。

    这时候看赌场的几个人拿着棍棒长刀跑了出来。制服男见到这样的场景脸吓得绿白相间,像青黄相接的稻杆。他想跑,却被一棍打趴下了。两个人把他架起来的时候,他浑身哆嗦,鼻子的血流得像输液管的药水一样顺畅。

    蛮六说,你还敢说我们偷电吗。

    制服男只是喘气,脸上的表情很痛苦,嘴巴张着,却说不出一句话。他就像一只被夹住脖子的猫那样楚楚可怜。

    蛮六大吼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啊。敢断我的电,你他妈找死啊。

    说完,一脚踢向了制服男的裤裆。伴随着那一声啪嗒的响声,制服男痛苦地嘶喊着,身体像一条被斩断头部的母蛇一样激烈地抽搐扭动着,喊声凄惨。

    看他这般,蛮六气急败坏,上去捏住那男的嘴巴,抓起一把艾草往里面塞。之后,抓住那男的头发,穷凶极恶地把他的头撞向电线杆。这一撞,那男的就直愣愣地倒了下去,一动不动。

    身边的人都看慌了。连忙把蛮六拉开,不要再打了,会出人命的,教训一下就好了。

    蛮六说,算这小子命大。吐了一口痰,没好气的走开了。

    救护车把那被打的小伙子拉走之后的第二天早上,警车开进了我们茶村,蛮六不出所料地被带上了车。人们以为那可恶的蛮六会被判刑进牢房。但是,人们却大失所望了。

    当天傍晚,那可恨的蛮六就被赌场里的几个人用面包车拉回来了。

    他刚下车就朝村口喊,你们以为我犯法了吗。狗屁。我那是正当防卫,保护我的合法利益。就那男的,他还向我道歉了。他说他不该这样做,他错了。他求我一定要原谅他。你们知道吗,是他求我原谅他,而不是我求他,啊哈哈。

    他那骄横的笑声如同子弹一样,打穿了村里人刚刚建立起来的薄如秋霜的自信。

    这真是太让人丧气了,难道天下就没有法律可讲了吗。

    鬼知道这天杀的恶棍在背后搞了什么鬼。这种人怎么不早点死。

    村里人纷纷议论着蛮六的所作所为,并诅咒着那该杀头的蛮六。后来,那小伙子再也不来茶村收电费了。

    有人说,他已经被调走了。也有人说,他自己主动不干了。

    反正人们觉得,这是蛮六在造孽呀。那狗日蛮六的赌场在村人的咒骂中越开越红火。赌场倒闭,蛮六外逃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3

    我妈错就错在,她向蛮六借了那几千块肮脏的臭钱。

    事情是这样的。那时候我爸在广东的一家铝厂做技术工。一天,他做例行检查的时候,原本稳稳的吊在半空的一箱铝锭,突然鬼使神差地重重地向我爸扑去。那沉重的箱子砸中我爸的头部,他一下子就晕过去了。血流不止。

    医院说,要及时开刀,不然淤血压迫脑神经,人就危险了。这是工伤,工厂负全责。但是厂里只会出药费、误工费,营养费和精神损失费。

    我妈要来照顾我爸,这钱只能自己出。并且厂里的领导说了,这些钱也不能一下子给我们。当时家里已经没有什么积蓄了。原本放在柜子的那一千多块钱,大部分已经用在我外婆的病上了。要去广东看我爸,只能借钱。

    我妈求了大半个村子的人家,借到手的还不足八百块钱。我妈是越南来的媳妇,和村里的家庭妇女们处的不好,向她们借钱是肯定借不到的。

    那些想借给我们的,家里又很穷。我妈犹豫了很久,她决定向开赌场的黄老板,就是那个狗屎一样的蛮六借钱,这是迫不得已的。

    我妈从家里的酒缸舀了几瓶家酿的白酒朝蛮六家中走去。

    那蛮六好像早就知道我妈要去向他借钱。见到我妈,他笑着说,嫂子你不用客气,不用带什么东西来的呢。你家那位出事了需要钱,这我早听说了,说起来我家和你家也有点亲戚关系,这钱我肯定借。

    我妈说,那就太谢谢你蛮六兄弟了。

    蛮六说,你不要急着谢我,我也不能就这样白白给你,你那两瓶酒可说服不了我。

    我妈说,你怎样才肯借,我家那位还躺在医院里等着我拿钱过去照顾他呢。说完我妈伤心地哭了。

    蛮六笑了笑说,大嫂子不要哭了,我是开玩笑的。你的酒我收下了。需要多少钱你说。

    我妈说,要五千。

    蛮六说,五千可是不少啊。不过我给了。但是,现在我还没有,下午我去赌场拿,你晚上八点吃过晚饭后来拿吧。记得了,是晚上。早了我不会给你,晚了你自己看着办。

    我妈应了一声就走了。

    蛮六躺在椅子上,握着酒杯,在我妈身后奸笑了几声。那笑声听得直让人心里发毛。

    那天晚上,我妈吃过饭洗好碗筷,帮我热好洗澡水之后,就出去了。我问,妈,你去哪里。她说,去借钱。

    走了几步,她突然回头对我说,玉米,你不许对人说起这件事,奶奶也不能提。

    我点了点头。我不清楚我妈为什么这样说,但是我怕她骂我,我就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

    我妈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醒两次了。我看了床头的钟,一点四十五分。

    我妈进屋的时候,脸色很难看,身上有一股难闻的腥臭味。

    我眯开惺忪的眼问,妈钱借到了吗。

    我妈没有说话。她把一包东西锁进柜子后,径直进去洗澡了,我还隐约听到我妈的啜泣声。

    我猜想也许这几天我妈太累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晚是我们家一个耻辱的夜晚。

    4

    我妈离开我爸,是在她向那可恶的蛮六借钱之后的第二年冬天。

    那时候,我老爸被砸伤头部出院之后,就在原来的铝厂当上了一个车间主任。厂里还给他分了房子。车间主任是一个芝麻官,我爸却很满足。

    我爸说,他那是因祸得福了。

    我爸把我妈、奶奶和我都接到了广东。来到广东的那年春天,我妈生下了我的弟弟木瓜。作为姐姐,我很高兴多了一个可爱的弟弟。

    可是,那年冬天,一件事情像一块巨大的抹脚布笼罩住了我们的原本阳光灿烂的家庭。准确的说,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六的下午。那是广东冬天的晴天,那阳光扎的人眼睛生疼。我正在房间看电视,我妈在洗衣服,奶奶带着木瓜在阳台玩。我爸突然踢开房门,指着我妈的头大骂,你他妈的贱货,让人睡了还有脸来见我。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炸喊声吓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的弟弟木瓜,听到这喊声也大声哭起来。奶奶的脸色很难看,骂了我爸一句,你干什么。你这败家仔想干什么。你看把孩子弄哭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奶奶把木瓜抱到了屋子外面。脸色最难看,心理最难受的,应该是我妈。我爸指着她的头大骂,骂得很难听。我妈什么也不说,杵在那里,手上的泡沫兹兹炸裂,我觉得她的心也碎了。

    我爸突然加大了侵略动作。他觉得骂已经不能宣泄他内心的愤怒了。他一脚踢翻了我妈洗衣服的塑料盆。水不怀好意地扑向我妈,她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一样身子惊恐地抖动着。

    这时候,我爸的一个巴掌又打在了我妈的脸上。

    我害怕极了。我不知道我爸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么的野蛮恐怖。我不知道做什么,内心的不安和恐惧让我只想到哭。

    我一哭,我妈的喉管也发出一连串伤心欲绝的哭声。

    我跑出去扯住我爸说爸别打了,你干什么打我妈。

    我爸说,你滚开。

    我爸一骂,我哭得更猛烈了。我的胸腔像一个装满煤炭的小火炉,不断地产生着化学反应。

    我爸一脚踢中我妈的后背,那沉闷的一脚踢得我妈龇牙咧嘴,身子猛的前倾撞到了墙角,额头顿时起了个血红的肿包。她哭得也更凄惨了。

    我妈哭着跑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我爸狠狠地朝门上踢了两脚,隔着门骂我妈。你这被人操的淫妇,你他妈的给我走。滚回你的老家。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把门一摔,我爸气冲冲地走出了房子。

    我们房子内的空气,因为我爸的一系列带有杀伤性的行为而变得凝重起来。我觉得我像漂浮在冰冷的海水中一样,脑子有意识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隔着门板我依然听到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我也只是在哭,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站也站不起来,好像一头病了很久的羊羔。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很静,我妈房间的声音已经很小了。奶奶流着泪水抱着木瓜叫我妈开门。

    我妈肿着眼睛给木瓜喂奶。我从地上爬起来抱住我妈。我又哭出了声音。我妈没有掉眼泪,只是啜泣。她的鼻息像喝水的牛一样粗,因为一抽一抽的,脸部表情很狰狞。

    我妈抱着我弟弟进了房间,反锁房门。晚上奶奶好声好气地叫了她吃饭,她一句话也不应。奶奶说,我把饭菜放在门口,你饿了就自己拿进去吃啊。我妈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奶奶说,你爸真是造孽啊,好好的一个家被他弄成这样。真是黑了他的心了。

    那晚,我竟然伤心地睡着了,早上起来,我的枕头湿了一大片。我知道,我爸那晚出去后也没有回来过。

    一大早,我奶奶就把我叫醒了。她叫我的声音很大声,杀猪一样,让我很不舒服。我意识到可能出事了。奶奶说,你妈和你弟弟不见了。

    听到这样一句话,我触电一样从床上跳起来,直直地跑向我妈的房间。房子里没有人。我妈的行李包不见了,弟弟的晾在外面的衣服也不见了。我头脑一下子空白了。

    奶奶说,你妈这是离家走了,哎呀,都怪你那可恨的爸啊。

    听了奶奶的话,我的身子失去了平衡,上边重,下面轻,鞋子都没穿,我就漂浮着出了房子。

    我带着哭声大喊妈,妈你在哪里。边哭边找,我把周边的街道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我的母亲和木瓜。我的喊声,没有把我妈喊回来,却引来很多异样的目光。

    我爸回家后,发现我妈和我弟弟不见,他一下慌了,匆忙外出寻找。

    晚上,我爸带着寻人未果的失望和自责走到了我面前。没等他开口,我就冲他喊出了我的愤怒。都怪你,把我妈逼走了,你不是人,我恨你。

    我爸可能没想到我会这样对他。他想生气。但是他还是把举在空中的手无奈地放下了。

    我妈走了之后,我就没有和我爸讲过话。

    也是这件事让我知道了,我妈去和蛮六借钱的那天晚上,她为什么回到家后躲着哭泣。

    蛮六真是混蛋,骂完之后我的心又痛起来了。每一次提到蛮六这三个字,我的心就隐隐作痛,内心的仇恨之火也会突然燃烧起来。

    5

    知道蛮六赌场被查封,我正在我老乡陀螺大叔开的米粉店里吃肠粉。我既吃惊又欣喜。

    那天吃肠粉,我像是咬着那可恶的蛮六一样,咬得很凶狠,很解气。

    米粉店的老板陀螺是茶镇人,我和他是老乡。之前我不知道的,有一天我吃米粉的时候,我听到店里的人讲我们的茶城话,我才断定我和他们是老乡。

    我问那胖胖的陀螺大叔整个事情的经过,他很有兴趣地和我说了他知道的一切。

    陀螺大叔说,蛮六的赌场本来办得很好,落得如此下场全是因为一个来自云南的叫老罗的人。

    那个晚上,天空下着细雨,路上往来的人很少,茶城因为地处云贵高原边缘,这一场细雨,却把茶村淋得凉意四起。

    蛮六很有兴趣地听着山歌,喝着小酒,他的门响了一下。他以为是风,或者是一条狗推开了门。直到那个叫老罗的站到他面前,他才惊讶地站起身来。

    蛮六问,你他妈的是谁。

    穿黑衣的男人把皮箱往桌上一放,用低沉的声音说,不要紧张,我叫老罗,我没有恶意的。

    蛮六生气地说,大晚上的就这样大摇大摆赤裸裸地走进我的房子,你还说没有恶意。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

    蛮六觉得他的那句赤裸裸用错了,但是改不了,他下意识地把脚往外扣,摆出一副准备战斗的姿势。

    老罗说,我是来和你谈生意的。他把皮箱打开,里面全是百元大钞。

    蛮六说,我不认识你。

    老罗说,以后就认识了,谈谈吧!

    蛮六说,他妈的谈谈就谈谈,难道你能吃了我。

    就是这一谈,蛮六的赌场就给谈没了,差点把命也给搭上了。后来我也才想到,就是这一谈把我爸也给谈到医院去了。

    老罗可不是什么好人。他是一个毒贩。他知道,蛮六在茶城肯定是有特别的门路,要不然他的赌场能开得那么火爆,而且没有人查封。

    蛮六大笑说,我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大的本领。不过我有关系那是不错。蛮六的赌场之所以没有被查封就是因为他拿钱上下都打点好了。只要公安部门一出动,他这边就收到消息了,每一次都让警察们扑空。

    老罗说,跟我做事,我保证你能赚到你赌场十倍以上的利润。

    蛮六被这一可观的数字吸引了,他除了经营赌场,还成为了一名毒贩。

    他和老罗一起组成了茶城一带最大的贩毒组织。他们的毒品是从缅甸和越南运来的。他们把从境外运来的毒品经云南入境,再拿到广东及其他沿海城市贩卖,从中赚取巨额的利润。

    一天晚上,蛮六在中越边境拿了货回到了他家中。

    在他洗澡的时候,听到人们争先恐后拼命逃跑的响声。不好,要出事。他刚穿上裤子,一个人就顶着一张破脸朝他喊,六哥警察来了,正在抓人呢。

    蛮六骂了一句,操他娘的。

    它刚骂完,两个警察已经把刚才那张通风报信的破脸按在地上了。冲到屋里的时候,蛮六已经从后门跑到了屋子后面的山坡上。一个警察追了上去。

    那个警察追到了一棵大椿树下面,被蛮六从背后直直的插了一刀,那身英雄的制服顺着椿树硕大的躯干慢慢下滑,血把椿树的半个树身均匀地染过一遍。蛮六拔出刀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这是你自找的。

    警察在蛮六的房间里搜出了十公斤的海洛因、六十万现金,十支仿真步枪、八枚自制炸弹以及各类管制刀具。当晚还抓了四十八个人。蛮六的赌场被查封了,蛮六本人也成为了通缉犯。单单那十公斤的毒品已经够判他的刑了,现在他的身上还背着一条人命,而且是一个警察的命,蛮六算是完蛋了。这件事情不仅震惊了茶村,而且震惊了整个茶城。茶城电视台派记者调查报道了这个案件。

    也许蛮六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串通打点好的两个公安局内线在出警前一天都出了事。一个因为酒驾被抬进了医院,生死不明。一个被两名吸毒后偷盗的毒鬼捅死后沉尸桄河,很多天后尸体才被捞出。

    蛮六逃到广东后,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全国通缉犯。

    他给老罗打电话。老罗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钱。

    老罗说,你把我们上百万的货物全毁了,你还好意思要钱。

    蛮六说,你他妈的见死不救,我操你娘的。让我见到你,我一刀砍了你。

    老罗冷笑一声说,你还是先保住你自己的命吧,说完就挂断了。

    蛮六现在就像一条掉到泥地上的鱼,死命地挣扎着。

    6

    我爸真的是做梦也没有想到,那杀人犯蛮六会找上他。

    那时候,我爸也知道了蛮六贩毒杀人的罪恶真相。在我爸得知杀人犯蛮六逃到广东来这个消息后的第三天,他就和这个杀人犯遇上了。遇上也不是很全面,应该说我爸是被那杀人犯蛮六找上了。

    我记得那天应该没有下雨,我爸值夜班,下班后原本他是可以骑电车回家的,如果他骑车回家,也许就不会抄近道赶回家了,他也就不会碰上那杀人犯了。偏偏那晚他的车被瓶盖借走了。

    那晚的天上缀满了肥硕的星星,还漂浮着一轮难得的大圆月亮。看着天上的这般美景,我爸的心情是十分愉悦的。吹着口哨走进一条小路的时候,一个声音吼住了他。他吓得魂都没了。

    那个声音很响亮地喊出了我爸的小名——芭蕉。

    我爸好像被电击了一下,浑身颤抖。

    那声音说,芭蕉你他妈的该还钱了。

    那声音从黑暗的屋檐下走到月光下,我爸这才看清了这张脸,正是杀人犯蛮六的脸。

    我爸往后退了几步,一会才从喉管里挤出几个字,蛮六,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张脸的肌肉抽了几抽喷出几个字,我他妈的我找你要钱。

    我爸说,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找我要什么钱。

    那张脸鼓起肌肉说,你不还我就打死你。

    我爸握紧拳头疾声喊道,我凭什么还钱,打死我也不还。

    那张脸冷笑了一声说,你那骚娘门当初可是和我说好了,有钱了就还,你想赖账。

    我爸的胸口好像被一块石磨压着一样呼吸困难,拳头握得嘎吱作响。

    那张脸坏笑说,我可记得你老婆在床上跟我说过会还我,我才答应借的,要不你能那么快从医院出来。

    我爸大骂,你他妈胡说什么,狗日的。

    那张脸一下子收的紧紧的,像一张猴脸。我胡说。我他妈的就给你好好说说,你老婆被我干了你懂不懂。真别说,你老婆的肌肤可真水,像香蕉一样滑腻,真他妈爽,啊哈哈。

    我爸听不下去了,他的眼一横,拿起身边的半块砖头就砸向那张恶心的脸。

    那半块砖头像一头愤怒的公羊撞到了那张脸的身上。

    我他妈的跟你拼了,我爸叫嚷着。我爸刚要拿起第二块砖头。

    那张脸操起长棍就打在了我爸的手臂上。我他妈的你妈的,我打死你。那张脸两眼放光,要杀人了。

    我爸被打后,躺在路边,就像一团被水浸湿的破棉被。他是被开车路过的好心人送到医院的。

    我爸没有被那蛮六打死。但是我爸身上的钱包手机这些东西都被蛮六那家伙拿走了。

    后来我爸说,那家伙真他妈狠毒,朝我的手劈了很多棍,我的头也挨了很多棍。如果那混蛋拿的是刀,我早被砍死了。我越想越后怕,那混蛋蛮六身上已经背着死罪了,如果他把我爸杀了也不用顾虑什么。

    我爸住院的时候,我妈抱着木瓜回来了。

    我妈说,木瓜想奶奶了,就回来看看。爸爸什么话也不说,把木瓜放在肚子上。木瓜在笑,他却红着眼在哭。

    7

    后来,蛮六试图从广西靖西龙邦口岸越境逃到越南的时候,被当地边防武警抓获。他的案件正在进一步处理当中。

    我想说的是,人一旦行恶,终究是会遭到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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