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广东的天气总是捉摸不定,时而大雨淋漓,台风劲吹,时而艳阳高挂,让人在公路上一眼就能看到泥路上散发的热气。就像正靠在房外墙壁上的几个小男孩,时而惊叫,时而叹息。
云湖村,这个坐落于南方广东的一个小村庄,住着五六百户的人家。三千多人的村庄,规模上不多不少。
与人们印象中的经济强省不同的是,这个村庄所在的县还被列为“国家贫困县”,每年拿着国家拨下来的款项,经济却没有什么长进。
云湖村的孩子此时兴奋不已,距离暑假的时间轴越来越近。云湖小学,这个村子唯一的教育场所,共有六个班级,每个年级一个班,老师们大都身兼多个年级的教学任务。大多数人并不太考虑来到这里当老师,一来工资比较低,二来这里的孩子皮是真的皮。
这不办公室现在就站着一个皮学生——王元。
“为什么总是不来上课啊?你知道你父母打了多少个电话吗?”班主任问道。
王元不语。
“不读书以后你要去干嘛?”
“我想出去外面。”王元低头呢喃。
王元九岁的时候,父母就开始外出打工,留下王元和他的弟弟与爷爷奶奶生活,可是爷爷奶奶也已年迈,除了提供日常的饮食,再也无法管住他们。于是王元在村子里除了上学,就是与他的小伙伴们到处乱逛,调戏女学生,在园林里面拉网捕鸟,上山伐木做陀螺,或者在闷热的天气里,脱光身子,享受着夏日的凉爽,可这几年经常发生溺水事故,于是附近的大人警戒多了起来,碰到有人游泳就赶紧“打捞上来”,呵斥他们离开。
南方的夏季正是各种各样的植物成熟的时候,通红的荔枝,黄圆润的龙眼,是这个村子最常见最多的果实。除了这些,村子还错落着几株几十年的芒果树,有人说是上个世纪初生的,有人说是建国十多年后才种的,还有人说这些树已经成仙了。众说纷纭,但有一点很确定,这些树的产量是真高,每逢六月,青葱的芒果果实压得树枝不得不“折腰三尺”,人们垂涎于它,却又苦于太高,只能等到他们成熟时分,自个儿摔下来,可是这时大多数都已破烂不堪,这对于熊孩子们来说却不是问题。
最好的时候是台风来临时分,大风摇曳着芒果树,让其摇摆不定,一左一右,一上一下,枝条越来越松,一声响,扑通落地。待强风过去,有心人起了个大清早,拿着袋子,手里握着手电筒,在芒果树下寻找着果实。王元的母亲就曾大清早的带领王元和他的弟弟来到这里,那时王元最开心的时光,牵着母亲的手,每找到一个都会受到母亲的鼓励,晚上回到家,母亲将皮刮掉,用刀切成一片一片,放些水,洒下冰糖粉,酸酸甜甜,他记得这是他的最爱,也是母亲的最爱。可自从那次过后,他就很少再见到母亲。
“王元,你放学后来我办公室一趟。”班主任在教室平和的对王元说。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母亲暑假的时候准备过来接你和你弟到大城市里面去。”
王元眼神发出一丝光亮。
“她还叫我不要跟你说,可我看你那么想你父母,就提前告诉你了,”
“但是,这一段时间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你母亲可说要是成绩不好就不带你了。”老师半开玩笑的跟他说。
王元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开心不已,可是,不久之后,他又烦恼起来。
暑假过后还是得回来,想到这,王元又有点难过。
距离暑假已经是越来越近了,王元越来越期待母亲的到来。
“据中央气象局发布的消息,台风“海棠“将于明天傍晚登陆广东汕尾,届时广东大部分地区将有大雨到暴雨,局部地区大暴雨……“
听到台风即将来临,王元心中立即想到了当初与母亲一起捡芒果的时候。
他想到了一个点子——台风一过就去捡芒果。他想要给母亲一个惊喜。
两天过后,风渐渐小了起来,王元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望着窗外。
“糟糕,天已经快要亮了”。
拿着袋子,叫上几个小伙伴,他们径直向大树奔去。
可是,有心人早已经提着袋子从他们跑来的方向走去,等到他们到来,地上已经是干干净净,树枝上的果实在慢悠悠地此起彼伏,仿佛是在嘲笑他们睡了懒觉。
王元他们决定爬上去。这对于经常游荡在树林的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此时非彼时,被风摇曳过后的树枝显得很脆弱,雨水的沾湿,像是给快要腐朽的表皮图上一层润滑剂。可王元非要上去,对他来说,母亲来临前摘到芒果才是最重要的。他们小心翼翼地爬上树枝,猛烈摇动着树枝,一颗、两颗、三颗……越来越多的果实叮咚下来,而王元也越爬越高,头上方的树枝正有一大串芒果,但是树枝看上去好像不那么稳固,这正是一个好机会,他尝试着测试一下树枝,韧性不够,王元越摇越猛,突然,一个咯嗤声,手上摇曳的树枝竟然断了,王元想要稳住它,这一大串果实却不听使唤,摇摆着摇摆着,突然,一声惨叫,王元随着树枝一同掉落到地上。
鲜血慢慢从王元的身体流出来,几个小伙伴震惊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医院上,母亲已经不成人样,亲戚们默默待在路的两边……
此时几个小伙伴正在王元家的墙壁上,谈论着,时而惊叫,时而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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