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毕生诵出的，只是你万卷中的一个词语

保罗-伯希和所集敦煌写经《觀藥王藥上二菩薩經》中之迦陵频伽

迦陵频伽

请别用异样的目光打量好吗

一个人或一只鸟有什么不同

我曽筑巢于朝阳最先照耀的岩石

那儿是另一个天地

你可以唤着鸟

佛陀给我娇好的人首

你可以称为人

菩萨赠我凤凰的身姿

来自喜马拉雅的赞颂

却是你们所未曾倾听的妙音

梵呗经声 在高高的螭吻上回荡

你也想飞翔吗

来啊  请闭上双眼

你就是我  我活在声音中

我就是你  你活在玄奘的佛经中

唐诗的晚祷升起

天雨散花嘤鸣满耳

哦 我们毕生诵出的只是

你万卷中的一个词语

［《唐诗弥撒曲》之九］

甘肃瓜州榆林窟第25窟中唐舞乐图中之迦陵频伽

迦陵频伽（kalavinka）又译为歌罗频伽，是佛教经典中经常能见到的一种瑞鸟。早在北魏般若流支所译的《正法念处经》里就已有记载：“山谷旷野，其中多有迦陵频伽，出妙声音，若天若人，紧那罗（kinara）等无能及者。”唐代释玄应《一切经音义》载：“迦陵频伽，经中或作歌罗频伽，或云加兰伽，或云羯罗频伽，或言毗伽，皆梵音讹转也。迦陵者好，毗伽者声，名好声鸟也。”唐人慧苑《新译大方广佛华严经音义》中亦载：“迦陵频伽，此云美音鸟，或云妙声鸟。此鸟本出雪山，在壳中即能鸣。其音和雅，听者无厌。”鸠摩罗什译《大智度论》：“如迦罗陵频伽鸟，在壳中未出，发声微妙，胜于余鸟，菩萨摩诃萨亦如是。”这种来自印度雪山的鸟，还未孵化就能啼叫，出生之后能发出美妙声音，若天若人。在佛教经典中，常以其鸣声譬喻佛菩萨诵经之美妙。或谓此鸟即极乐净土之鸟，在净土曼荼罗中，作人首鸟身。

美国汉学家薛爱华（Edward Hetzel Schafer）于《撒马尔罕的金桃——唐朝舶来品研究》中，认为这种鸟并非传说之鸟，而是实有其物：在佛教的文学作品中，经常提到频伽鸟和它那悦耳动听的歌喉。频伽鸟这种神奇的歌手之所以在佛教文学中出现，并不是由于它自身的缘故，而是因为它是佛陀及其音声的固定的比喻。它会告知天下众生形色世界一切皆苦，人生无常的伟大真理。杰出的佛教词汇编纂者慧琳曾经描绘过这种鸟。他写道：“此鸟本出雪山，在壳中能鸣，其音和雅，听者无厌也”。我们发现，这种神鸟在远东宗教艺术中的意义是很不明确的,它与“kinnara”（真达罗）混淆了起来，而频伽鸟与“kinnara”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在一首来源于印度，被称做“伽陵频伽”的唐朝舞蹈中，曾经表现过频伽鸟的形象，至今频伽鸟的形象在日本还是由身着双翼的男僮扮演。人们或许会猜想，作为一种纯粹存在于宗教隐喻和图像中的禽鸟，要想在现实世界中找到它们是徒劳无益的。然而事实却证明这种看法是错误的，因为在八世纪初年，一位来自诃陵国的使臣向唐朝皇帝贡献了鹦鹉、若干名僧祇童、许多异香，此外还有一只频伽鸟。那么这只印度尼西亚鸟究竟是什么样的呢？要想明白这一点，我们首先必须找到一种原产于印度和印度尼西亚的鸟，而这种鸟还应该具有嘹亮、悦耳的歌喉。要满足这些条件简直是太容易了，因为在这些条件中允许有特殊的和不同的种种差异，在这两个地区有许多共有的鸟，而其中有些声音都很优美。十二世纪的一位中国学者的记载帮助我们缩小了这个范围。张邦基在描述浙江的一座佛寺时说：“佛殿上有频伽鸟二枚。营巢梁栋间，大如鹎鵊，毛羽绀翠。其声清越如击玉，每岁生子必引去，不知所之。”由此可知，我们所讨论的这种神秘的鸟与中国常见的卷尾科鸣禽是非常相象的。卷尾科鸣禽长着带有金属光泽的羽毛——但是它的羽毛是黑色的，而张邦基说的频伽鸟的羽毛是深蓝色的。而且卷尾科鸣禽还有格外高吭而清越的嗓音。在印度群岛和印度有类似的这种鸟吗？有。它就是凤卷尾。这种鸟还有一种更为众所周知（也更通俗）的名称，叫做“大盘凤卷尾”。爪哇种“美凤卷尾”(Dicrurusparadiseus formosus)长着光亮鲜华，略显紫黑色的羽尾，修长而呈弯曲状的外侧尾羽，而且“能够发出一连串悦耳动听的啭鸣声和音调，具有很强的模仿能力”，而印度种的卷尾则据说“或许是东方最好的鸣禽。”所有的条件都满足了。这种美丽的鸟长着闪烁着蓝色光泽的、鲜亮的羽毛，在山林之中宛啭呜叫，它美丽动人、勇敢无畏，它的歌喉成了佛陀觉者说法的象征；而十二世纪时流入浙江的一只印度尼西亚亚种或云南亚种与印度种的卷尾并无二致。这种鸟曾经使张邦基感到惊叹不已，而诃陵王则将这种美丽的凤卷尾作为一种天生的奇物和忠诚的象征送到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