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姨夫死后,花姨突然没话了,她似乎并没有解放,生活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四个孩子各自成家,花姨夫在世时她好吃贪吃,种一亩豆,她不让卖,成袋的豆子天天换豆腐,早上炒豆腐中午面条碗里再切上一块,花姨夫心疼也不敢说她。“唉!豆子要是卖了,能见几百块。”他只背后叹息。
花姨还特爱吃鸡蛋,每天要吃一海碗荷包蛋才过瘾,花姨夫忍不住说她一句:“那样吃会吃出来病。”她当耳旁风。
后来,花姨病了,去医院检查,诊断结果是“蛋白质中毒”,得病原因不言而喻,鸡蛋不能吃了,还不让吃肉,这对于花姨来说,不亚于判刑。
花姨夫的话有时还真有道理,他是个心细的人,生活稳扎稳打,喜欢细水长流。花姨是个干啥都大手笔的主,虽然在家务农,只要花姨出来办事,没人不问:“她是干啥的?这女人不简单。”
记得有一次她去俺学校找校长盖章,只给我打了个招呼,因为一个小型贷款,很多人盖章都不容易,根本不认识她的校长竟然给他盖了,不知道花姨在校长办公室说了啥话,况且我在校长那儿也没那么大面子呀。
她办了个猪场,形式还不小,姨夫她俩住在猪场,专心喂猪。
猪场刚稳定开始运转,花姨夫竟然突然没了。猪场只好转给大儿子接管。
花姨每天在家看孩子,有时一辆三轮车拉四五个孩子,老大家里三个妞,老二家里两个儿,她这个当奶奶的,哪一个不得管?
大儿子有猪场,再方圆几公里贩卖猪饲料,猪市场好,猪肉价格疯长,大儿子赚发了。
男人一有钱,就开始出色,老大外面养了个小老婆。
老大媳妇又有了个儿子,仨妞一个儿,老大出轨老大媳妇不闹也不离,在家实实在在干活尽心尽力照看孩子。
老二媳妇去富士康打工,去了一年没进家,莫名其妙消失了,她娘家是一个村前后街的,知道妞消失竟然风平浪静也不闹着要人。大家都猜到这人是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俩儿子一个十多岁一个七八岁,妈没了,当爹的得天不明出去半夜回家得挣钱,一天三顿饭俩孩子自己做。
大妞远在山西,明明结婚时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却打来电话说离婚了。
花姨每天没话了,不想说。
有人给花姨介绍了一个退休职工,隔壁村的,离家里几里远,还可以经常回家照看一眼,花姨离开了那个烦恼的家。
有人说:她不应该再走这一步,看看俩孩子过得艰难嘞。
花姨不想管,她年轻时用不完的力气没了,已经六十七岁的花姨想清净。
好日子没多久,那男人得病死了。
花姨继续回家看孩子,老二家的猪圈里死了一堆小猪,她像没看见;俩孩子把家里弄得一团糟,她一个字不说;大儿子还是继续不管家,她没气力问也不想去管;大妞打电话哭诉日子过得不顺,她还是沉默……
有一天,我在妈家里正闲聊,有人敲门儿,是花姨。
妈悄悄说:“你花姨迷了,经常东南西北不分,有时在街上回家的路都找不到,还能记起来她兰姐家的路。”
是啊,东西南北不分的花姨,还能记得我妈家的路,她进门就叫一声“兰姐”,坐下开始说,我们随她说……
当初花姨夫下气力说的这个媒,好像说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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