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易杨
她出生在号称“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的赫赫有名的王家,夫君贾政世袭官位,称得上是门当户对。
婚后不久,她相继生下了两子一女,儿子贾珠早逝是人生无法抹去的悲痛,万幸留下了贾兰这个孩子。但好在,女儿元春生在大年初一,被选为妃子;第二个儿子宝玉,衔玉而生,聪明异常。她的亲侄女王熙凤也嫁到了贾家,并且成为当家少奶奶。随着元春封妃,贾府更是到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境地。
在所有人的眼里,所谓的“人生赢家”,不过如此。
可是,事实上,王夫人却是活得最悲催的人。即可恨,又可怜,为什么这样说?
婆婆这里不讨喜,不待见
第46回里,大儿子贾赦想讨贾母身边的首席大丫鬟鸳鸯作妾,当贾母听完鸳鸯的控诉和绝誓后,第一反应,不是大骂始作佣者,而是狠狠的骂了一旁的王夫人:“你们原来都是来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却盘算我,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来要,剩了这么个毛丫头,见我侍她好了,你们自然气不过,弄开了她,好摆弄我!王夫人站起来,不敢还口。”
牢牢把握贾府大舵的贾母,突然之间霸气开撕,像这样的情景,全书也都不多见。而且更令人诧异的是,贾母不是向罪魁祸首邢夫人发脾气,而是向明明与这件事压根都不相干的王夫人爆发。难道睿智精明的贾母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气糊涂了吗?
俗话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无论何时,在公众场合,突然发作一个人,一定是积怨已深。不过是借着某个事件的发生,找一个恰当的爆发点。贾母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冲着王夫人好一通训斥,借鸳鸯之事发泄对王夫人平日里的不满,其实是一种变相的借机发作。
第54回,贾母对王夫人进行公然问责,说怎么不见袭人跟着宝玉了?王夫人赶紧替袭人开脱,解释说袭人妈刚没了,有热孝不便上来,贾母又开始怒了:跟主子讲什么孝与不孝,如果现在还是跟着我,难道也不在这里不成?她丝毫不理会,却故意挑这个礼,说是礼太宽了,才纵得这样。在这种公开场合,就是再次表明态度,她是对王夫人极度不满的。
即使当着王夫人的娘家人薛姨妈,贾母只是顾及面子,平淡地说了句是个老实人。经历过惊涛骇浪、品味高雅、精力充沛的贾母,她口中的“老实”,其实是个贬义词,等于木讷无用人。千伶百俐的贾母不过是给她留了几分面子,说得比较含蓄而已。
婆婆这里不讨喜,那么丈夫呢?似乎更不如意。
夫妻感情淡漠,只剩下责任的维系
如果说婆媳关系至少还维持着面上的平静,那么,王夫人贾政夫妻二人,翻阅全书,也几乎没有直笔记叙,即使两人同时在场的时候也少。书中数次描写两人关系,都是一笔代过,像两个公司全作,公事公办型,而且似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一是在第4回,薛家初来贾府之时,贾政交待王夫人了几句话;二是23回,元春省亲后命宝玉及众姊妹入大观园中居住,贾政王夫人就袭人发生的一段对话,提到了死去的贾珠;三是33回,宝玉被打,王夫人抬出贾母向贾政求情的那一段泣诉,关于贾珠的相关情况交待都集中出现在这次。而每次好像今天的公司开会,气氛生疏紧张,根本不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夫妻。这只能说明,两个人的夫妻之间的情感早已经没有了,有的只是一种表面上的维系。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关于二人的文字。书中透露出,“贾政与王夫人说完话,便晚上到赵姨娘处歇下”。第72回,赵姨娘为贾环讨房内丫头,还和贾政有一段惊人的对话:
贾政因说道:“且忙什么,等他们再念一二年书再放人不迟。我已经看中了两个丫头,一个与宝玉,一个给环儿。只是年纪还小,又怕他们误了书,所以再等一二年。”
赵姨娘道:“宝玉已有了二年了,老爷还不知道?”贾政听了忙问道:“谁给的?”赵姨娘方欲说话,只听外面一声响,不知何物,大家吃了一惊不小。
虽然这段话透露出的信息欲说还休,可是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贾政与王夫人疏远已久,连被视为命根子的宝玉选妾这样不算小的事,二人从未有过交流,交换过看法。反而这些家常理短,贾政愿意在赵姨娘这里倾听。
寄希望托于子女,一一破灭
女儿元春身处深宫,无法与她交流,说上一些体己话。而后面元春之死,更是大厦将倾的前奏。
如此一来,儿子宝玉便成了王夫人所有的精神寄托。希望他留心仕途,平步青云,如果再把自己的亲外甥女许配给自己的儿子,亲上加亲,那么自然最理想不过。
然而,宝贝儿子却对宝钗无感,更是对金玉良缘一说嗤之以鼻,还执着地对王夫人非常厌恶的黛玉一往情深。
姻缘尚早,王夫人还有时间按照自己的计划去改变。而在那个时代,官宦之家最看重的仕途呢?在这一点上,宝玉更是让她彻底失望。如果心里只是这么想便罢了,偏偏还把读书无用论经常挂在嘴边,告之天下。
在王夫人眼里,儿子好比大观园里所有妙龄女子眼中的“唐僧肉”,除了王夫人自己钦定的袭人,其他凡是对宝玉多抛了个媚眼,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的女子,都被王夫人视为洪水猛兽。
于是,对她忠心耿耿的金钏投井死了;妖娆妩媚的晴雯被撵出了大观园,潦倒而死。
平日里众人眼中吃斋念佛的王夫人,夫妻关系名存实亡;儿子离心离德,身边说来,却没有一个亲近的人,到最后落得众叛亲离,硬是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可恨又可怜的人。
作者:木易杨,医务工作者,资深红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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