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读金庸到《笑傲江湖》，发现个有趣的人：浙南雁荡山高手何三七。这老头既是武林人士，又是个卖馄饨为生的小本生意人。
回头想了想，在我读过的几套金庸武侠小说（射雕三部曲、天龙八部、笑傲江湖）中，真正曾经自食其力的武林人士很少，除了这位卖馄饨的何三七，我记起的还有开酒馆的曲灵风、开打铁铺的冯默风。
1.
何三七出现在《笑傲江湖》开篇不久。
衡山城内，众江湖豪杰赴刘正风金盆洗手之会，华山弟子、恒山众尼相遇在一个茶馆内。因怀疑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挟持了恒山派弟子仪琳，定逸师太向华山弟子动手。
“劳德诺背脊撞在茶馆对面一家店铺的门板之上，喀喇一声，将门板撞断了两块。梁发却向那馄饨担飞了过去。眼见他势将把馄饨担撞翻，锅中滚水溅得满身都是，非受重伤不可。那卖馄饨的老人伸出左手，在梁发背上一托，梁发登时平平稳稳的站定。”
原来，这卖馄饨的老人是浙南雁荡山高手何三七。书中说，“此人自幼以卖馄饨为生，学成武功后，仍是挑着副馄饨担游行江湖，这副馄饨担可是他的标记。他虽一身武功，但自甘淡泊，以小本生意过活，武林中人说起来都是好生相敬。天下市巷中卖馄饨的何止千万，但既卖馄饨而又是武林中人，那自是非何三七不可了。”
说起来，这何三七并非以卖馄饨为幌子，而真是以此为生。
回到茶馆内。当时，刘正风的手下来请众人去赴会，所请之人包括何三七以及岳灵姗等华山众弟子。
临走，何三七将桌上的馄饨碗收拾了，接下来，书中写——
劳德诺道：“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何前辈莫怪。”何三七笑道：“不怪，不怪。你们来光顾我馄饨，是我衣食父母，何怪之有？九碗馄饨，十文钱一碗，一共九十文。”说着伸出了左掌。劳德诺好生尴尬，不知何三七是否开玩笑。
定逸道：“吃了馄饨就给钱啊，何三七又没说请客。”何三七笑道：“是啊，小本生意，现银交易，至亲好友，赊欠免问。”劳德诺道：“是，是！”却也不敢多给，数了九十文铜钱，双手恭恭敬敬的奉上。
何三七收了，转身向定逸伸出手来，说道：“你打碎了我两只馄饨碗，两只调羹，一共十四文，赔来。”定逸一笑，道：“小气鬼，连出家人也要讹诈。仪光，赔了给他。”仪光数了十四文，也是双手奉上。
何三七接过，丢入馄饨担旁直竖的竹筒之中，挑起担子，道：“去罢！”
——看上面描写，以馄饨摊为生的何三七的形象活生生跳在眼前，几分诙谐，几分可爱。他从容算账、细致收钱的样子，不光不令人反感，其从容心态反而让人大为敬佩。
2.
黄药师因陈玄风、梅超风叛逃、盗经，一怒之下将弟子曲灵风、陆乘风、冯默风等挑断脚筋赶出桃花岛。结果，除了陆乘风因儿子为太湖盗首而家大业大、生活富足，其他几个弟子则遭遇悲惨。
曲灵风隐居杭州郊外牛家村（郭靖的家乡），开小酒馆为生。
《射雕英雄传》这样描写化名曲三的曲灵风：“小酒店的主人是个跛子，撑着两根拐杖，慢慢烫了两壶黄酒，摆出一碟蚕豆、一碟咸花生，一碟豆腐干，另有三个切开的咸蛋，自行在门口板凳上坐了，抬头瞧着天边正要落山的太阳，却不更向三人望上一眼。”
冯默风则在大宋北疆边陲小镇，开打铁铺为生。
《神雕侠侣》这样描写跛子铁匠冯默风：“边房中出来一个老者，须发灰白，约莫五十来岁年纪，想是长年弯腰打铁，背脊驼了，双目被烟火熏得又红又细，眼眶旁都是眼屎，左脚残废，肩窝下撑着一根拐杖，说道：‘客官有何吩咐？’……冯铁匠听了之后，脸上却不露诧异之色，点了点头，拉扯风箱生起炉子，将两块镔铁放入炉中□□。杨过道：‘不知今晚打造得起么？’冯铁匠道：‘小人尽快做活便是。’说着猛力拉动风箱，将炉中煤炭烧成一片血红。”
——从曲灵风和冯默风的生活细节看，他们还真是正儿八经做生意，虽然，曲灵风为了讨好黄药师，时有偷盗皇宫珍宝字画之举。
说起来，黄药师这俩弟子，不光生活有些悲惨，结局也够惨，曲灵风与大内高手对决而死，冯默风为救郭靖、杨过死于金轮法王之手。不得不说，他们的悲惨，都与师父黄药师当年的任性暴虐、迁怒于人有关。
3.
说起来，武侠人士行走江湖，很少有人为生计操劳，因为作者必须刻意回避这一块。否则，每个英雄每天都是为果腹而忙碌，并且很可能饿肚子（就像《武林外传》中行侠仗义却没钱吃饭、喝隔夜粥坏了肚子的女侠郭芙蓉一样），那整个武侠世界就成蝇营狗苟景象了。
也许正因武林人士都不用操心生计问题，所以卖馄饨的何三七、开酒馆的曲灵风、打铁的冯默风，在金庸笔下一出现，就显得很有意思。特别是那个浙南雁荡山高手何三七，有血有肉，真实有趣。
哦，对了，还有一个人，梅超风，在丈夫陈玄风死亡、自己瞎眼后，孤苦无依，被完颜洪烈收留，在王府做杂工，以扫地为生——一个目盲之人，被安排做清洁工作，也是够奇葩的。
（作者：飞帘）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