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程老太和老程头快70了，有两个儿媳妇。

      老两口住在村边的一个自己攒钱搭起来的彩钢房里，守着一个一年四季都绿油油的小菜园，说什么也不到两个儿子的两层楼住，说是清净。

      “过年了，儿子儿媳都回来了，孙子们也都长大了，我们俩也都老的走不动了。儿子儿媳都孝顺，咱俩也没冻着也没饿着。老大媳妇给我买了件衣服，老二媳妇给你买了双鞋......”老程头没说话，蹲在门口端详着菜地里长势喜人的蔬菜，一脸满足。农村里的家家户户，只有到过年才热闹，老头喜欢热闹。

      “老大媳妇说我向着老二、老二说我向着老大，可我到底向着谁呢，我谁也不向着啊，都是我花钱娶回来的媳妇，不都是一样的么。”程老太有些迷茫地看着房子对面的村公社。

      “去年过年，老大和大媳妇吵了架，要不是两个儿子拦着，就打起来了，大孙子来这，二十多岁的大人了，哭的像个小孩儿。就是因为大媳妇看到我我拎着两箱东西到老二家去了，我给每一家都送了两箱啊，她只看到我给别家送了，我给她送的时候一句谢话都没有”。

      “大孙子是咱带大的，知道亲，嘿嘿，这孩子，懂事，大学没白上”。程老头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提起大孙子来，他总笑得像个孩子。

      程老太拿着的那两箱东西，是给每个儿子走亲戚用的，每家都有，大儿媳说程老太偷偷给二儿媳送吃的，向着二媳妇，这样一个事件，反反复复唠叨了整个春节。

      是那个大年初一去爷爷奶奶家哭鼻子的大孙子告诉程老太父母交火的，原因是顶撞了妈妈的唠叨，被赶出家门。

      “死老婆子向着老二家，一碗水端不平，她不就比我长得好点吗？XX老二媳妇，自打你来了我就没好受过......”这天初一，放完鞭炮老大一家坐在一起吃饺子，大媳妇又开始佟湘玉附身。

      这是程老太送完东西的第十天，大儿子终于忍无可忍，跳起来要打她。

      大孙子把暴跳如雷的大儿子拉到一边，快五十的大儿子一步没站稳，摔了一跤，大孙子没去扶，愣了好久。去劝大媳妇，以亲爷奶疏爸妈的罪名赶出家门。

      “爷、奶，你们干啥呢？”大孙子进门坐下，阴沉着脸。

      “两块玉米剥一下，回头炸玉米花给你们。”程老头和程老太一脸宠溺地看着大孙子，“一个个长这么大的个子，啥时候带个孙媳妇回来啊，总不能不让我们见到下一辈人吧”。

        大孙子心里一阵愧疚涌上来，心想媳妇岂是那么好带的，等毕业有工作有事业了再找不迟。这和大多数大学生想的一个样。

      看着孙子一脸不高兴，两个老人登时坐直了。

      “咋了这是？”程老头没忍住问了起来。

      “昨天我妈看到你给我二婶家送了两箱东西，这唠叨两天了，要不是我和弟弟拦着，我爸就打她了，一天天惦记你们东西，你们有啥呀！”说完掩面哭了起来，“你说...你们年纪这么大了...三个媳妇谁跟你们亲啊...一个个都是什么人呀！...年年都是这样，回家过个年...净看她们和你生气了，呜——”

      “谁跟我们亲呀，儿子跟我们亲、孙子跟我们亲，她们都是这样，相处十几二十年了，一个个心里想的啥我都一清二楚”。程老太老泪纵横，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感动。

      那天天上的明月高挂，像今天一样，照在树梢上、彩钢房上、照在一年年给三个孙媳妇种菜的程老太沟壑纵横的脸上。

      “唉，一年一年，过的啥年！”老两口望着远去的被二儿媳赶出家门的三孙子，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