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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锅 悟养了一条叫‘赫拉’的玉米蛇,就在上周不知为何赫拉忽然死了。
真锅 悟,今年26岁,单身,公司职员,租住距离贝塔公司约一公里的野田公寓。
“前辈,上个月的账单到了。”身后传来室友假屋敏仁欢快的声音,跟着一沓信封出现在面前的桌上。
唉。真锅叹了口气,心道又是一大笔钱啊。
“前辈,我去煮晚餐,今天咱们来喝啤酒看比赛吧。”假屋说,亮晶晶的眼睛看上去兴致勃勃的。
这个家伙的神经到底是有多粗啊?这样的念头曾不止一次在真锅的脑海里打转儿。今天电视会直播‘乐天金鹰’和‘阪神虎’的比赛,虽然作为资深球迷是非看不可的,可他就不能体谅一下自己吗?他可是刚刚参加了心仪对象奈美的葬礼回来的呀。
想到奈美真锅忍不住又是一阵黯然神伤,他生性多愁善感,回想起平日奈美的温柔可爱,一时眼眶又泛起了淡淡的酸楚。
黑条奈美,27岁,比真锅大两岁,是公司总务部的一名庶务。她不是标准意义上的美人,身材纤细矮小,但皮肤白皙,活泼爱笑,笑的时候眼睛弯如月牙,唇角左侧有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两人是在去年公司的忘年会上结识的,从未谈过恋爱的真锅对奈美一见钟情。经多方打探得知奈美是F市‘爱爬虫俱乐部’的资深会员,为了接近和讨好奈美,平日胆小如鼠的真锅毅然决然地加入了‘爱爬虫俱乐部’。有了共同爱好的两人越走越进,下班后偶尔还会结伴去喝上一杯,也正是在奈美的劝说和怂恿下,真锅才买了玉米蛇回来饲养,而‘赫拉’正是奈美给它的名字。
做决定很容易但之后却麻烦不少。蛇是典型的冷血动物,到了冬季是个大麻烦,除了爬虫灯之外还需要加热垫,因为对温湿度要求过高,真锅即便是上班家中无人时也会常时开着空调,让室温维持在二十三度以上,就在上个月拿到电费账单时,看着近三万元的数字真是心疼得几乎要掉泪来。当然这些钱也没有白花,自从有了‘赫拉’之后奈美就经常会造访野田公寓,两人经常一起煮晚餐,然后顺便看个电影什么的,一段时间下来关系可以说是迅速升温。
圆滑老练的野原课长就曾多次公开打趣说:啊呀呀,真锅君真是个幸运的家伙!马上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呀。
每当这个时奈美总是微笑着低下头,白皙的手指拨弄着黑色的长发,害羞的样子十分可爱。真锅对此暗美于心,并早已打电话告知父母自己打算在秋季和心仪的对象结婚。父母都是老式做派的人,早就盼着独子真锅能够娶妻生子,对此自是交口称赞。
就在真锅鼓起勇气准备向奈美求婚之时忽然接到了发小儿假屋敏仁从东京打来的电话,说是要回F市就职,原因无他这个从小就成绩优异到逆天的家伙四月份就从大学院毕业啦。
果然天才的脑回路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在年轻人竞相涌向大都会的时代,这个家伙居然会逆流回到F市这样偏僻的乡下地方,不能不说是个令人想不通的决定。真锅在感叹的同时还是一脸不情愿地去车站迎接发小儿归来。
真锅和假屋年纪相仿,自小比邻而居常玩在一起,上学之后还一起进了棒球俱乐部。比起平凡普通的真锅假屋就是父母口中常说起的‘别人家的孩子’,他平日里学习背书不怎么下功夫,成绩却总是名列前茅。也正因为有假屋的存在,真锅没少挨父母批评,心中积累的怨言着实不少。
谁要和这样的人一起玩呀!每次挨批评之后,这样的念头就会在真锅心头盘旋,但到了次日一早,看见假屋站在院门口开心地大喊:小悟,早啊,一起去上学吧。他就会忘记先前的不快又和他一起欢天喜地上学去了。
假屋是个非常优秀的家伙,他的身上有一种讨人喜欢的亲和力,并且总有能人让眨眼就忘记他那些‘恶劣’行径的神奇能力。
高中毕业,成绩不尽人意的真锅在无可奈何之下留在F市就职,经过层层筛选进入贝塔公司的品证部,从一名解析员做起。成绩优秀的假屋则南上东京进学,这期间两人偶有联络,但也仅限于逢年过节时客套的问候罢了。
如今学业有成却不留在大都市打拼而选择衣锦还乡,还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家伙啊!在站前的‘丸亭’居酒屋为假屋接风洗尘之后,这个家伙提着行李厚颜无耻地说:“还没有租到房子,请真锅君收留我一段时间吧。”
“二十五六岁的人了,请你自己想办法吧。”真锅故意摆出冷漠的脸孔拒绝道,“就算是走投无路还可以请求父母的收留啊。”
“那怎么行?”假屋理直气壮地反驳起来:“我已经成年了。”
“哎呀,你还知道自己已经成年了?”真锅略带讽刺地回道。
“就一段时间而已,何必那么小气?”假屋满脸堆笑,死皮赖脸地跟着真锅来到了野田公寓。
当然真锅也不是好欺负的,大方地开出了自己的条件:假屋必须负担一半的租金,同时要承担至少百分之七十的家务。对于如此不公的条款假屋照单全收不说,看上去似乎还很非常愉快,以至于真锅不但没有尝到胜利的滋味儿,反倒是更加郁闷。
次日一早,真锅被闹铃吵醒坐起身,就见假屋穿着围裙在厨房忙活,早餐已经上桌了。“小悟,早啊,快起床吧,今天下雪了哟。”
从未离开过东北的真锅对下雪并不感冒,但味道鲜美的早餐却极得他心。尽管不愿意承认他还是就着清爽的米糠腌菜吃了一大碗味增泡饭,确实比便利店的98元寿司和70元咖啡要美味多了。
吃得饱饱心满意足地来到公司,按部就班地做完广播体操慢吞吞地回到事务所,朝会已经结束。
“真锅君,你去哪儿了?”五十条英子探头探脑地凑过来,“咱们这里来新人了,而且是个帅哥哟。”
“帅哥?”
“还是东大的高材生哟。”至今还单身的英子一提到帅哥就会兴奋异常。
真锅心中隐约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就见野原课长带着西装笔挺人模人样的假屋向大家走来:“真锅君,这是新来的高材生,假屋智仁。”
野原课长是个略微有些驼背的小老头,总是喜欢抱着肩膀,一双三角眼放射出狡黠却并不会引起人反感的光芒,“以后就拜托你咯。”
“您好,我叫假屋智仁,今后还请多多关照!”假屋一本正经地对着真锅九十度鞠躬。
真是的,我为什么要教他怎么做事啊!尽管真锅内心十分不情愿但碍于上司的命令也只能微笑着点头:“哪里的话,你真是太客气了……”
“那真是太谢谢您了,我一定会努力,定不辜负野原课长对我的期待和栽培……”
虚伪!真锅暗自腹诽着脸上堆满了假笑,领着假屋回到了座位上,见野原课长不见踪影这才翘起二郎腿:“哎,我说假屋君呐……”还是先给这家伙来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是。”假屋立刻站起身,双手放在身体两侧,低头呈三十度,动作规规矩矩、态度毕恭毕敬。
“以后我就是你的前辈了,你可要好好听话哟,不然我——”
“是。真锅前辈。”假屋迅速打断了真锅的话,脸上还带着得体而乖顺的微笑,这倒是把准备了一肚子训词的真锅搞得哑口无言了。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兜兜转转七年过去,两人不但同一屋檐下生活甚至还成了职场同僚,这难道不是一种‘孽缘’般的存在吗?
天生粗神经,精力充沛、高大帅气而又幽默诙谐的假屋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喜爱,人气飙升,身材普通容貌只能称得上清秀的真锅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这个大笨蛋真是太没有眼色了!找个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才是!虽然这样的想法不断地冒出来,但每当假屋一脸无辜地说:“前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大家很喜欢你呀。”这样的念头就会消散一些,以至于迟迟无法化悲愤为行动。
总务课最热心的欧巴桑小田代时常‘千里迢迢’地跑到他们这儿打听假屋的状况,说是要把她女儿介绍给他。作为F市有名的大地主,小田代家拥有大片优良的田产,如果往前追溯几代的话,据说还是当地有名的‘大名’嘞。
当然这毕竟和真锅没什么关系,除了工作、生活之外,真锅那如同春日樱花般甜蜜的爱情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可真是个大麻烦!今天是周末,一起去喝酒之后奈美来探望‘赫拉’,眼下真锅独自在阳台吸烟,身后起居室里隐约传来假屋和奈美轻快而愉悦的交谈声。
“奈美真是温柔啊。”这是假屋的愉快的声音。
“哎呀,没有的事儿了,假屋君可真是会胡说八道……”
“对了,赫拉喜欢吃什么?”
“赫拉吗?它……”
真锅愈发心烦意乱起来,也许要不了多久可爱的奈美就会奔向假屋的怀抱弃自己而去,不由得黯然伤神起来。谁知,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但奈美还是离开了他。
真锅还清楚地记得,一切似乎都是从上周五开始的。一大早就下起了鹅毛大雪,气温骤然降到零下四度左右,体感前所未有的寒冷。他和假屋离家时特意看了一眼空调面板,开关处于打开状态,显示板显示设定温度是二十六度。
晚上下班之后大家去居酒屋喝酒,奈美也在,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周大家都很开心,真锅酒量一般回来时已烂醉如泥,好不容易回到卧室在榻榻米上倒头就睡。第二天醒来时大概是九点多,当时假屋正在客厅里抽烟喝啤酒看棒球比赛。
真锅去洗手间的路上看了一眼蛇箱,发现赫拉身体僵硬毫无反应,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奈美,电话过去没接通又发了简讯,等了一会儿才收到奈美的回复,说有事要回老家,下周三回来。真锅这才想起前几天奈美确实提到了要回老家青森一趟,只是自己给忘了。他马上叫了假屋,好在假屋办事利索,联络了供应食物的‘爱爬虫俱乐部’。
“也许是冻死的吧。”在提到赫拉的意外死亡时,工作人员如是说,“这种事冬天常有,毕竟饲主有可能会疏忽温度的——”
“不可能!”真锅立刻打断了那人的推测,“加热垫和空调一直是开着的,赫拉不可能冻死啦。”
工作人员无奈地耸耸肩,或许是这样的宠物主人见得多了。之后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他们给赫拉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葬礼仪式。折腾了一个下午两人又去喝酒,之后一切如常,懒散而无所事事地大发了周日又开始了新一周的轮回。
直到周二下午,真锅接到加藤刑事的电话才知道奈美死了,就在她的公寓里,是房东发现并通知了刑事。
“她是怎么死的?”真锅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如五雷轰顶,怎么也无法想象活泼可爱的奈美怎么就死了,她还那么年轻!
“是哮喘。”有着一张白皙娃娃脸的小林刑事说,在说话时他那一双清澈的圆眼睛紧紧地盯着真锅,“您知道她患有哮喘病吗?”
“是的。”真锅点头,“我知道,她一直有随身携带呼吸器和喷雾的习惯。”
小林刑事点了点头,又说:“我们在她的呼吸器里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不同寻常?”真锅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请问是什么呢?”
“是大量的螨虫。”
“螨虫?怎么会这样?”这真是非常不可思议,奈美自幼患有哮喘,生活中十分注意过敏源,“奈美她平日里是非常注重螨虫防护的。”
“是这样啊。”小林刑事看向年长的加藤刑事,后者面无表情但似乎微微点了点头,“真锅先生,您养了一条蛇对吗?”
“蛇?”真锅点了点头,“是的,我确实养了一条玉米蛇,不过它在上周六忽然死了。”
“死了?”娃娃脸的小林刑事眼中光芒一闪而逝,“是吗?那可真是太巧了!”
“请问,这有什么问题吗?”一直在旁默默倾听的假屋走上前去,“您能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我想您还是跟我们回去再详谈这个问题吧。”加藤刑事熄灭了烟蒂走向门口。
就这样,真锅因为潜在的未来结婚对象的身份被当成第一容疑犯以‘协助调查’的名义请了过去。
“您的蛇是怎么死的?真锅先生。”小林刑事坐在对面,一本正经地询问起来。
“我不知道。”真锅回答,“它就是死了。”
“经过分析我们发现那些螨虫可能来自于某一只蛇的蛇蜕。”小林刑事说。
“蛇蜕?”真锅忽然想起大约在两周前,赫拉确实蜕过一次皮,当时还是在奈美的协助下完成的,可后来蛇蜕去哪儿了呢?“我想您应该已经调查过了,奈美是爱爬虫俱乐部的成员。”
“话这样说是没错啦。”小林刑事摸了摸鼻子,看上去颇有些应付不利,又问了一些问题之后,告诫他不要私自离开F市云云就让他回家了。
奈美死亡的原因是螨虫过敏引起喉部剧烈痉挛,呼吸受阻时未得到及时抢救而窒息死亡。事后真锅曾经无数次地回想起小林刑事给他看的那些案件资料:奈美倒在玄关前,身后不远处是拉杆行李箱,钱包和手机散落在右手边,钱包里有前往青森的新干线车票,看样子确实是要回老家。但让真锅感到不自然的是手机的位置,手机散落在右手边,但奈美其实是个左撇子。而且,既然手机就在身边奈美为何没有呼救?一向小心谨慎的奈美呼吸器中的蛇螨又是在哪里沾染到的?
法医给出的死亡时间是周六上午十点半至下午三点之间。在那时真锅宿醉醒来不久,跟着发现赫拉死去给奈美发了一通简讯,而且奈美还回复了这通简讯。真锅手机显示奈美回复简讯的时间是十点零三分,这是否真的能够证明奈美那个时间点还活着呢?
尽管奈美之死存在这样那样的疑点,但容疑虑者真锅因为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洗刷了嫌疑。
时隔一周,也就是在今天,真锅和同事一起参加了奈美的葬礼。加藤刑事面色平静,但娃娃脸的小林刑事明显带有怀疑的目光一直在真锅的身上徘徊。
“没事儿的。”假屋拍了拍真锅的肩膀,“前辈你就不要伤心了,一切都会过去的,奈美她真是太不幸了。”
可爱又可怜的奈美呀……只要一想到奈美,真锅就忍不住眼眶发酸起来,他抬手擦了擦眼角。
“前辈,帮忙拿浴衣啦。”浴室里传来假屋特有的欢快的声音,将真锅又拉回到了眼前的世界。
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能照顾好自己嘛。真锅只得暂时收起多愁善感的思绪,站起身账单滑落到榻榻米上,他捡起来无意中瞄了一眼数字,咦?怎么比上个月少了近千元?他是个收入微薄因而善于精打细算的人,尤其是在饲养赫拉之后,捉襟见肘的生活费总是让他对数字格外敏感。
“前辈?前辈?”假屋的声音再度响起。
“来啦。真是麻烦!”真锅只得把账单暂放一旁,起身向假屋的卧室走去。
和生性懒散的真锅不同,假屋是个勤快而行动力非常强的人,他的房间总是收拾得井井有条,纤尘不染,“睡衣在哪里?”
“在壁橱里。”
哗啦!真锅拉开壁橱,蓝白相间的条纹浴衣就在正中间的格子里,叠得整整齐齐。他拿过浴衣刚要关门一本厚厚的硬壳书映入眼帘。
为什么会书放在这种地方啊?带着这样的疑惑真锅瞄了一眼,书的扉页上写着:《尸体变化图鉴》。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东西?真锅皱着眉头翻开,发现有一页折了角:死后尸体随时间变化……当温度不同时,尸冷和角膜混浊出现是时间也不尽相同,温度低时行进缓慢,而温度高时……所以环境温度会对死亡时间的判断有直接的影响……
“前辈,你到底在磨蹭什么呀?”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假屋的语调依旧欢快,“比赛马上就开始了喲。”
温度?温度?奈美家的空调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上周五喝完酒奈美去了哪里?……想起刚刚看过的少了近千元的电费账单,真锅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不由得寒毛战术,脊背发凉,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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