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们学校的对面是一条美食街,到了黄昏时分,各个门店就开始热闹了,还有推着小车的各种小吃也接二连三的凑过来沿街排开,渐渐的人也多了起来,同学们三五成群,一眼望去人头涌动。过不了多久拥挤的小巷子里有些地方冒出热气腾腾的烟气,有些地方翻滚的油锅窜动着火光,还有些地方正叫卖着“臭豆腐儿,五元一份喽”,相比白日里平静的小巷子,一到晚上可就人气十足了。
何理最喜欢巷尾的一家面馆,也不需要什么口味儿,她偏爱一碗清水面。刚上大学时何理就找到了这家面馆儿,往后我们经常来这里吃上一碗。这家面馆也没有名字,摊位摆在美食街的最末端,每次来这里都要穿过整条美食街,何理通常都是一路吃过来,要么拿上一把串串,要么裹上一小包薯条,总之嘴里不能停,等到了面馆时就不觉得馋了,所以一碗清水面也就够了。
面馆儿的老板我和何理都相熟了,他四十来岁,操着一口淮南口音,时常一副和善的笑容,他腰有些弯,不知道是面馆生意太好需要他时刻保持下面的姿势,还是他真的弯了腰。
何理走后,我很少来美食街,即使来了也随便对付上几口算了事,几乎不会走到巷尾的小面馆。
我再去面馆儿是一个稀疏平常的午后,身边没了何理我自是有些孤单,我很木然的走在小吃街,在多多少少的人群里挪动,也没什么胃口,晚饭和我好像都没有着落。
我不知不觉就走近了面馆儿,老板见着我跟我打招呼:“来啦!”
我点点头说:“嗯。”好像也没别处可去,就自然而然进了面馆里落座。
我没有点单,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和何理都是一碗清水面,我加香菜,何理不要,老板早就明了了。彼时的面馆里还没什么人,我胡乱的摆弄着手机,干巴巴的等一碗面,也像是在等一个人。
我看着面馆儿外面的行人,一个人的时侯我喜欢看来来往往的女同学,尤其是好看的女同学,她们很美好,却一转眼就在狭小的巷子里的人群里不见了。
看那些漂亮的女同学心情总是不错的,她们青春,她们可爱,她们露着大白腿,就和何理一样。不同的是何理的鬓角隐约间能在发丝里看到一道疤,漂亮的女同学都没有,我仔细的看过,不过也许她们也有疤痕,只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也可能在心里。
我想我是有些想念何理了,不是那种痛彻心扉的思恋,是平静的、温和的,像一碗清水面。
“怎么就你一个人,何理呢?”不一会儿功夫老板端上我的清水面,他坐在我对面这么问我。
我:“她走了。”
老板:“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呢!离开一段时间吧。”
老板:“她会回来的。”
我:“这么确定?”
老板:“放心我看人很准的,每次不管前面有多少酸甜苦辣咸,最后她都会到这里来上一碗清水面。”老板说着望着外面的看不到头的美食街,各种花里胡哨的招牌一路排过去,各种口味的小吃应有尽有,他偏偏在这巷子尾开了一家没有广告的小面馆,煮一碗清水面。
顿了一下,老板回过头看着我说:“你喽,就是她的那碗清水面。”说完,他拍拍我肩膀又回去招呼客人。
我在心里嘀咕:“我也相信何理会回来的。”
2
没有何理的日子挺清淡的,她走之后很多朋友也都离校,因为逢着实习,大家伙都忙着出去找工作了。我几个舍友也纷纷去实习,满意则带着芳芳四处旅行,就剩下了李想和我。
李想在学校附近的一处写字楼里工作,为了省下房租钱,就近住在宿舍,却也早出晚归,很少碰到他。
我在成哥那里做兼职,晚上依然回到熟悉的校园,学校还是那样的学校,路还是那条路,只是就剩我一个人走了。我一直不舍得离开这个生活圈,老实说我希望有一天在校园里走着走着能碰到那些老朋友,碰到吴成和陈洁牵着手秀恩爱,碰到张伟华在球场大汗淋漓,碰到满意给我一个熊抱,碰到何理蹦蹦跳跳的洒着一张笑脸向我跑来。
我当然等不来何理,但是像她一样活泼可爱的学妹倒是不少。等待,不是我看学妹的理由,只是当我看到那些来来往往的青春姑娘时,总会想起一个人,想念让那一刻坐在路边石头凳子上的我,就像是在等待着她。
我和何理没有关于等待的约定,我只是觉得她会回来的。
李想恋爱了,他在每个学弟们嗨完了翻墙头才能回寝室的深夜,对着电话另一头用一口我听了能在被窝里犯尴尬症的想爷版淮南普通话说:“亲爱的”,说:“老婆,我想你”,说:“么么哒”。
很难想象李想这么个五大三粗的大老几,说这么腻歪的情话,一边说还一边用破了音的嗓门甜蜜蜜的乐呵。我最不能接受的还是李想和他亲爱的明明是老乡,他偏要说那么奇怪而生硬的普通话。
也许这就是李想的爱情吧,他那么粗犷的汉子,在每个亢奋到难以入睡的夜晚,把他的爱情描绘的那么精致。不违和也好,诙谐也罢,李想都是幸福的。
我说:“想哥,可能别这么娘?”
“我想!”李想的回答简单粗暴,说完回过头继续在电话里轻声细语么么哒。
我觉得李想最起码给我句“亲爱的”来安抚一下寂寞空虚冷的我吧,简直了,角色切换的比电视机换台换的还利索。
我没和李想吵闹,只是在那一刻我感到深深的孤独。
孤独这件事,都是一边孤独,一边适应孤独的,没办法逃脱。
如果让我形容一下孤独,我觉得就是不自由,这种不自由不是被束缚,而是没有一个着落点。当你感到自由,就一定不孤独,即便孤身一人,偏安一隅。
万物皆知天空之广阔,但归属于天空的也不过日月星云。
我走到阳台上,月朗星稀,暗淡的天空里能看到月亮的光束,像一面薄薄的玻璃,我真怕风一吹,碎了一地。三两颗星星丢落在夜空里,哦不!是五六颗,星星么,只要你抬头找总是会有的。
我没有找星星,我只是趴在阳台的栏杆上抠鼻屎。
几个翻墙头回来的学弟跳下围墙,“扑通!”,“扑通!”几声,是运动鞋落在在水泥地平上的声音,还有一声惨叫,貌似是崴了脚。
呵呵!单身狗!翻墙头回来的肯定是泡不到妹子的单身狗,不然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嘲笑别人的孤独,好像可以缓解孤独,幸灾乐祸至少还有乐子么。
那一夜,翻墙头回来的单身狗足足有二十余只,两只崴了脚,三只在墙头上抽了四根烟,还有一个竟然是女生。
3
我渐渐的开始喜欢浏览新闻,在平淡的日子里或大或小的新闻让我感到片刻的欣喜、感慨、同情或是悲愤,这已是我一天中最大的情绪波动了,但在关掉手机的一瞬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我还是喜欢看美女,每天在成哥的理发店都有些清奇美貌的女子,熟识的我会聊上几句,陌生的我也会很礼貌的攀谈,然后等她们做好头发微笑着说再见,大饱眼福后心里依然是空落落的。
有一天晚上,我打扫并整理好店铺,坐在镜子前的转椅上等待着下班,我转着椅子,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发呆,他也发呆。兰姐在前台的电脑前玩着连连看,外面有稀疏的行人,灯火很遥远。
我突然一使劲儿转向兰姐,我说:“兰姐,跟我说说你和成哥的故事呗。”
“啊?”兰姐被我突然的话题说的有些懵,电脑里的连连看刚好时间不够game over。
兰姐缓了一下说:“我跟你成哥呀,那都是好久以前了,还是在老家的时候。”
我起身给兰姐杯子里的水满上,又坐在兰姐旁边的沙发上,想来兰姐是要说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兰姐说:“我高中毕业就在你成哥理发店工作了,很多时候店里就我和他两人,来客人了他就干活我帮忙,闲的时候我们也很少交流,总是他玩他的,我玩我的,我们很少说话,沉默也许是一种默契吧,时间久了我们还是了解了彼此。”
我:“不说话的么?”
兰姐笑笑说:“对呀,一天下来他跟客人说的话都比跟我说的多。”
我好奇:“那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兰姐说:“有一天也像这个时候吧,天黑了,也没客人,我和他就等着下班了,成哥当时在玩游戏,我在看手机呢,他一局游戏打完,从抽屉里找出一个盒子来。”
兰姐:“‘喂!’他就这么冷冰冰的喊我,我头一抬他把盒子扔了给我,害得我差点没接住,”
我:“不会是戒指吧?”
兰姐:“就是戒指呀,我打开盒子,你成哥转过头咧开嘴笑着说‘嫁给我呗’。”
我:“然后你就答应了?”
兰姐:“对呀,当时我也就两个字‘好呀’”。我:“就这样?”
兰姐:“就这样呀。”
见我疑惑,兰姐又说:“每个人相处的方式不同,有些爱人吵着闹着走过了一生,有一些则沉默着欢喜,我和你成哥每天忙于客户,当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时简单和安静就成了陪伴和消遣,这是我们很久以来的默契和习惯。可能你成哥不是个浪漫的人,他向我求婚的那天也是无数个平淡日子里的一个,但平淡却不平常。”
我点点头,似懂非懂。
“其实我和你成哥挺像你和何理的。”兰姐从往日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说。
我:“哪里像了?何理她都跑了。”
“哈哈。”兰姐笑话我像个跑了媳妇的小男人,她笑着说:“来,姐给你解解惑。”
我:“你快说。”
兰姐:“你看我跟你成哥不挺好的么,你俩呀就是矫情非要去找什么爱情,我要是你俩才不会去寻找爱情,只要在一起开心管他爱不爱呢。”
我:“爱情不重要么?”
兰姐:“重要,当然重要,只是爱情一直都在,在你们相处的习惯与默契里,在你们生活的点点滴滴里,要知道你们可是一起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太熟悉了而已。”
我:“我和她难道不是朋友么?”
兰姐起身给我我一个爆栗说:“朋友可不会不找对象却和你天天腻歪在一起,更不会和你滚床单。”
“嘿嘿。”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这你也知道呀。”
兰姐:“小屁孩儿!”兰姐说着又要给我个爆栗子,却被我躲开,她打不上我也懒得跟我闹,兰姐说:“好了,不跟你说了,下班吧,你成哥今天好不容易休息可不能饿着,我去买份儿宵夜回家了。”
我:“嗯!好,你先走吧,剩下的交给我。”
说着兰姐已走到门口,想想她又回头盯著我说:“你可别吊儿郎当的,能在一起二十年不容易,把何理弄丢了有你后悔的。”
我:“知道喽!”
兰姐唠叨我的语气像极了何情姐。
我忽然觉得有两个这样的姐姐,是我的幸运。我和她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我还是叫他们一声姐,她们也待我如亲弟弟,可能这就是人与人之间奇妙的感情吧。
兰姐说的道理我都听懂了,但我却没有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觉醒,可能这也是感情的奇妙之处吧。
关于何理,我仍然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直到有一天,周洋出现在我平淡的日子里。
4
关于周洋的故事,从何说起我都觉得太晚,以何时结尾都觉得太早。
我和周洋在那个夏日午后的暴雨中相遇,那场雨也就下了大概十来分钟吧,却偏偏被周洋给淋上了。
那天天气很闷热,又逢着午后,天空黑压压的一片,眼望着就要下大雨了。店里没什么人,就我和成哥两个,成哥玩着手机,我就在门口的椅子上昏昏欲睡。
很快,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一丝丝凉意从门口冲进来,顿感凉爽,把我的瞌睡也冲没了。
然后,我就遇见了周洋。她一身雨水钻进了店里,头发稍还滴着水,一件白T恤也湿透了。
是的,周洋她一件白T恤都湿透了,所以我多看了两眼。她颜值在线,是个清瘦的女生,胸脯上的文胸若隐若现,该有肉的地方一点儿也不缺斤少两。她此时此刻湿漉漉的样子些狼狈,挺让人心疼的感觉。
长得好看的人就是招人待见,如果是个丑人,我只会默默的给她倒杯水让她躲会儿雨,才不会屁颠屁颠地接过她行李箱,递上一杯水,再送条毛巾擦干头发。我得承认,见着美女我是有些来劲儿的。
“谢谢!”周洋不好意思地笑着。
“不客气!”我说。
“你们这还招人么?”周洋一转眼,看到门口招聘的牌子。
“招呀。”我说。
周洋:“你看我行么?管个吃住就可以了。”
我:“我是觉得可以的!但那是老板,你跟他说,嘿嘿!”说着我指向收银台的成哥。
成哥最后留下了周洋。
理发店二楼有个小仓库,之前我和成哥就把它收拾出来做了宿舍,有时候下班太晚我懒得回学校就在店里过夜,现在刚好可以给周洋住宿。我帮着周洋把小房间打扫了一遍,她又精心装饰了一番,房间虽小,却也温馨。
周洋的老家远在北方的一个小镇上,她学生时代成绩不好,高中毕业后跟一个老师傅学理发后来就在小镇开了一家理发店,几年一过,二十出头的大姑娘,家里都催婚,天天忙着给她介绍对象,她一烦就跑出来满世界漂泊了。
周洋说她还没有准备好在那个偏远的小镇里过完余生,她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最好能择一城终老。
周洋这么说的时候,我立刻想到了何理。她的确很像何理,尤其是那种透露着自由的眼神,你可以透过那双眼睛看到她的世界有多么的广阔。
在很多个城市周洋都留下过足迹,她换过很多工作,走过很多不同的街道,看过很多风景。周洋说她在不同的城市她会思量和幻想不同选择的人生,开一家理发店,或者成为一个写字楼里的普通职员,再或者是大房子里相夫教子的女主人。即便大概率是周洋仍然会选择在那个偏远的小镇里度过余生,陪伴年迈的父母,走三两步就走完的街,过一眼就望到头的日子。
心归处,才自由。
5
理发店里不忙的时候,我会带何理去看看我的学校,去周边的景区走走,或者看一场电影,渐渐消磨周洋对这个城市的陌生和好奇。
好多次我和周洋来到学校对面的美食街,看到好吃的她总是乐不可支。但我从来不会带周洋去吃那家清水面。周洋跟我提到过几次:“那家面馆不错呢!”
我总是拒绝他:“我吃过,不怎么样。”
周洋:“哦,但是人好像蛮多呢。”
我:“反正我不喜欢吃。”
或者美食街走到大半,我就把周洋给喂饱,她会喃喃的说:“吃的有点多,不能再往下走了。”于是我们就根本不会走到街尾的面馆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生怕面馆的老板看到我时,我身边的人不是何理。后来,我索性不和周洋去那条街。
周洋会跟我讲她这一路走来的故事,她不会一股脑的把所有故事都讲完,总是在我和她没得聊时冷不丁的讲一段,或者我和她恰逢一个很适合讲故事的地方,湖畔、书店、小楼,有时只是因为那天的日落很好看。
周洋觉得如果她一口气跟我说完了所有,会没有重点,记不住的。
别人的故事总是被消遣,以换取当下的谈资和心情,然后渐渐遗忘。记忆是个巨大且饱满的容器,此刻记住些什么,一定有过去的某些事情被遗忘,记忆更迭,只有沉重珍贵的部分才被压在心底,不轻易的满出来。
周洋讲的故事我到底还是忘记的多,记住的少。
我记得周洋说她曾和一个男人相恋,最后才知道人家连孩子都有了。她还说她帮助过一个挺可怜的陌生人,结果被骗了2000块钱。过多的细节我不知晓,当中的心情我自是不能体会。
我问过周洋:“这一路走来就没有美好的事情么?”
周洋:“有的呀!”
我:“什么?”
周洋一扭头,冲我一笑说:“你喽!”
这个笑容我是会记住很久的,毕竟她温暖如春。
6
我和周洋就这么渐渐熟络起来,两颗孤单的心,有了依偎,我甚至觉得有些暧昧。
有一天,周洋问我借2000块钱,她工资还没发,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是的,我和周洋熟悉到可以开口借钱。
如果周洋是个相貌平平的人,我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她,而且没有一点良心上的不安,毕竟我是个穷学生,没办法。
但周洋是个美女,所以我犹豫了。我得承认这是我的bug,见着美女就走不动路。至于是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我不太清楚,也没好意思问问别人。
可2000块钱对于我来说有点困难,虽然我一直在成哥店里打工,有时候还是得伸手找家里要钱,你问我钱花哪里了,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不够。大学生们好像都这样。
周洋是个美女,周洋一个小姑娘漂泊在外不容易,周洋还请我吃过小龙虾,没理由不借呀,但要是借了她钱,未来一个月的伙食可就成了问题。
漂泊在外的小姑娘,还有一个叫何理。何理,你也会像周洋一样遇到困难吗,会有陌生的人帮助你吗?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输入了支付密码,因为我希望如果何理真的有什么困难,会有一个人像我一样的无条件的帮助她。
借过钱的当晚我就后悔了,因为没饭吃。
李想养活了我十来天,我把这事儿告诉李想的时候,李想就说了两个字:“傻逼!”
我只能默认。
李想还一个劲儿的笑话我:“你的阿理呢?你的洋洋呢?都不理你了吧?哈哈!”
我:“对对,还是我想哥好,以后我写小说一定把你写进去。”这要是平时我肯定要和李想斗个嘴,可现在毕竟吃人家的嘴软。
李想:“你可拉倒吧,就你?能填饱肚子再说吧。”
不过李想很快就得瑟不起来了,因为我把他给吃穷了。
李想没钱充话费,大半夜的自然老实了,也不给他亲爱的打电话了,闲的没事跟我一起在阳台吹牛皮。
我说:“想哥,你是幸福的。”
李想:“电话被你害的都打不成了,哪幸福了。”
我:“总比那些翻墙头回来的单身狗好吧,肯定约妹子出去玩,没有开房成功,只能翻墙头回寝室。”
说话间阳台对面的墙头出现一只黑影,我指着它说:“想哥,你看,多屌丝!”
李想哈哈大笑:“单身狗!”
唉!想哥,我现在能感谢你的也就是这不太地道的欢喜了。
7
眼看着我和李想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我们的小财主满意回来了,向芳芳求过婚后他就带着芳芳出去旅行了,看他发的朋友圈,祖国的大江南北他可都走了一遍,估计等满意回来肯定得跟我好好炫耀。
满意一听说我和李想已经吃了好些天泡面了,一回来就要带我们去补补,我们约好在学校美食街常去的那家小饭馆儿。小饭馆儿的档次不高,但味道好,价格还便宜,是个能放开了吃的地方。
我从理发店赶去小饭馆儿,周洋一直说想多认识些朋友,我就也带上了她。李想、芳芳和满意已经在等我了,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出了个鬼主意。
李想说:“满意,你不在这段时间呀,小星域被一个姑娘迷上了,掏心掏肺又掏钱。”
满意:“哎呀,这也正常么,何理一走他这孤家寡人的,可不得找个姑娘消磨一下孤单寂寞冷么!”
李想:“等会我们把那姑娘灌醉了,让星域乘机把他……你懂的!”
满意:“好好好,可我不会喝酒耶。”
李想:“人一姑娘家的,有什么好怕的!”
满意:“好,就这么安排!”
芳芳在一旁皱着眉头都听不下去了,芳芳说:“不合适吧,还有何理呢!”
满意:“他俩不是没在一起么,不能让我们星域干等着何理回来吧。”
李想:“就是!两千块钱都给了,不能不占点便宜吧。”
话越说越难听,芳芳都懒得理他俩。
吃饭的时候我就纳闷儿了,满意和李想那一杯就上头的酒量竟然要喝酒,尤其是满意一边炫耀他旅行路上的所见所闻,一边不停的喝酒,还非要找我或者周洋碰杯。周洋倒也豪爽,说干就干,一点也不怯场。
我是不会喝酒的,实在招架不住李想和满意的轮番进攻,不一会儿就倒下了。然后满意也不行了,他最后一个牛皮愣是没吹出来。最后是李想,本来是要再找周洋干一杯的,杯子拿到一半撒腿就往卫生间跑去吐的不省人事。三个男生都败下来了,只有周洋意犹未尽,没事儿人一样,见我们三都不行了,自己又喝了两瓶啤酒才算过瘾。
这些都是芳芳第二天告诉我们的,说完了还特意调侃一句:“不就一姑娘家么,不怕!”满意和李想一副糗大了的表情,我是无所谓的,对于喝酒这件事我一向破罐子破摔。
万万没想到!
我迷迷糊糊的记得当晚吃过饭后我就被交给了周洋,周洋一路跌跌撞撞拖着我回到理发店的小房间。我醒来时已是深夜,周洋靠坐在床头玩着手机,而我正抱着她的大腿。
秋天的夜里已经很凉了,裹着暖和的被子抱着妹子的大腿确实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但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要的可不只舒服。
我顺着周洋腰间爬到她胸脯前,抬着头稀眯着睡眼看着他,她还穿着件单薄的外衣,胳膊有些冰凉,见我爬将起来一只手提溜着我耳朵温和的说:“醒啦?”
我点点头说:“嗯,你不冷么?”
周洋:“冷呀!这不是怕给你吵醒了么。”她说着手又从我耳朵上收回,指头轻点着我鼻尖。
受不了啦!这话说的比被窝还暖和。
我没再出声,只盯着周洋,她也盯着我,很安静,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然后我看到周洋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像是一种信号。
我掀起被子,裹将起周洋的同时把她放倒在床上,一只手不老实的钻进她单薄的衣裳,顺势而上,占领高地。我亲吻着她,至胸口,至脸颊、至唇。另一手沿着她胳膊滑向肩膀,轻握她细细的脖颈,再探去她丝滑的秀发。
是的,那是一头丝滑的秀发,没有丝毫阻碍。
而何理的头发里是有一道疤痕的。
我所有的动作在我触碰到周洋的头发时嘎然而止,当我想到何理时,突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深深的罪恶和排斥。也是在这一刻,我找到了埋藏在心里的答案,我是爱何理的,而当我爱她,我这颗小小的心脏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我弹簧似的噌的一下坐起来,狠狠的给了自己一耳光,然后把被子丢给周洋,帮她盖好,整理好她头发,替她枕上枕头,说对不起,说晚安,说再见。
我落荒而逃。
长街晚灯,行人寥寥,初秋的凉风一吹,我随即打了个激灵,生理渐渐恢复如常,心理却有些难以抑制的思绪。
我突然间很想念何理。想她,想吃一碗清水面,想抽一支烟,底心深处的思恋一旦被扒出来就会变成一种需求,而需求的根源是爱,是习惯,是深入骨髓的隐。
我爱何理,爱情的爱。
爱情呀!好奇妙的东西。好比鸡蛋和番茄,山楂和冰糖,镜头和胶卷,人们早已经习以为常,难得的是很久以前的某个人第一次把它们撮合到一起,爱情般奇妙的事情便发生了。
何理,我爱你,二十多年来我第一次如此的确信。这二十多年早就被我过的很熟悉了,吃饭、睡觉、喝水、走路、游戏、看美女、抠鼻屎……是的的确不怎么精彩,但我从未觉得索然无味,因为现在我要在这当中再加上一件事,是这件事让此前的种种都变的美妙绝伦,那便是爱你。爱你呀,早已是生活的一部分了,即便是抠鼻屎,也会因此抠出一番风味来。
呵呵,说到抠鼻屎我自己都笑了。可是爱情就是这样呀!
“何理,我爱你!”我甚至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语。我才不是神经病一样的在街上乱吼,我说的很低沉,很坚定,像是在朗诵,像是在表演,我得真实,我得敏感,因为我多么希望何理可以听见。排演了很多遍之后,我决定打个电话给何理,我迫不及待的想告诉她。
“喂!”电话很快接通,另一头是我无比熟悉又想念的声音。
我:“何理!”
何理:“还知道打电话给我呀!”
“嘿嘿!”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又说:“但是,我找到那个答案了!”
何理:“才找到么?我早就找到了。”
我:“那你干嘛不说!”
何理:“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想在电话里说么,想当着你的面说。”
我:“那我去找你。”
何理:“别!这是我自己选的路,让我把它走完,一个人也要有始有终。”何理总是这般固执,固执而简单。
我:“那你早点回来。”
何理:“快了,我这边一些工作完成就好,元旦之前肯定回来,等我。”
我:“等你。”
何理:“最近怎么样呀?”
我:“挺好的,你呢?”
何理:“也挺好的。”
我:“不能挺好,我们要好,很好,非常好,特别好!”
何理:“对,好的不得了的那种好!”
说完我们开着电话,陷入了沉默。
良久,何理说:“星域,我想你了。”
我:“我也是。”
眼睛是一片海,这苍茫海里面总有那么几滴水看到了彼岸,于是有了方向,人们管这样特立独行的几滴水叫眼泪。
8
真的好想吃碗清水面,又冷又饿的。
手机已经和何理聊到没电了,我一路小跑,赶到美食街时,已是人走茶凉。
实在是太晚了,不仅吃不上清水面,还得翻墙头回寝室。
我来到学校的围墙边,之前我爬过一次,是大一的时候,那时候是翻出来找喝醉酒的何理。总觉得翻墙头进去和出来有太大的不同,出去的都是带着使命和目标出去的,回来的通常是因为没办法了,没有人陪,一个人又舍不得开房间,还不愿在网吧熬夜,有点成王败寇的感觉。
翻墙头的这条路我是很熟的,毕竟见的多了,门儿清!
秋天的露水总是多的,我爬上墙头,一个打滑直接从墙头上掉下来,看来还是得实践出真知啊,光看不练假把式。
我也是看过很多人翻墙头的,我这个是速度最快,效率最高,摔的最惨的。唉!好歹是翻过去了,还好没摔到围墙外。
楼上有人哈哈大笑。
大半夜看人家翻墙头,他们应该很孤独吧。
第二天,我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周洋走了,只给我留了一条微信。
周洋说:“我离家以来,一路都挺不容易的,你是这段旅途中少有的闪光点,遇见你很开心。可是星域,我的世界,最远也就到你这儿了。
我一直觉得我很坚强,可是昨晚你走之后,我很想家,想念那个偏远的小镇,想爸爸妈妈,想姑妈介绍的那个对象,他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该回去了,先回去看看吧,回去不是说就决定在那个小镇里安于此生,只是当我出来走走,走进这个大世界,并没有找到我想要的自由。
我想我只是迷茫了。
昨晚你们都醉了,芳芳跟我说了你和何理的故事,你一直都是爱她的对吗?至少你昨晚应该明了了自己的心意吧,所以你得谢谢我,哈哈。
还有我偷偷的去过那家清水面,明明就很好吃。
还是要谢谢你的,再见!”
“谢谢”总是意味着“再见”。
我回复周洋:“一路平安。”我想说些什么的,最后觉得还是简单些好。
好可惜,好遗憾,好难过,竟然不提一下2000块钱的事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