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冷寂挡不住似箭的归心。凌晨四点起床,五点已收拾好行囊,整装待发。
父亲是个老顽童,每到年关总会缠着母亲给他买新衣裳。母亲指着那挤的密不透风的衣柜:“看看你多少衣服,穿都穿不完,小孩儿都没添新衣,你一个老头子瞎闹什么。”
不,那不一样。
对于父亲来说,每个年都是除旧换新的契机,只有穿新衣才能体现出对它足够的重视,谓之仪式感。
最终父亲还是换上了新衣。他拿出自己辛苦攒了一年的私房钱,自己跑到商场,里里外外置办了一身,大有衣锦荣归的派头。掩不住的喜色,却决不是为了显摆: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黑暗中,汽车一路疾行,畅通无阻。乡间的集市热闹的格外的早,有时一堵车,就是俩仨小时。选择天不亮就出发的好处就在此,恰好能避开早市的人潮。
抵达我们的小镇时,才依稀能看清路旁早起的行人,榆子顶那儿却已经一片灯火辉煌了。卖早点的、蔬菜干果的、五金杂货的,还有售卖大红门对儿的商贩,都已摆好了摊儿。
许是看到烧饼铺子在碳火的照映下呼呼冒着白烟,空气中竟自带美味的气息,肚中空空的我顿觉饥饿难忍。父亲把车子停靠在一边儿,我们就下车买吃的去了。
“妈糊,油茶~”
摊贩的叫卖声抑扬顿挫,此起彼伏,集市因此热闹起来。他们一向如此招揽顾客——用无论如何也喊不哑的嗓音和永不退却的热情。老板娘干净利落的吆喝声分外撩人。
“来两碗妈糊,多放点豆子。”
我对故乡美食的记忆,多半藏在这妈糊的浓香里。既是回家,又怎少得了吃上一碗。
在县城上高中时,校门口有片专门卖早点的区域,每天清晨,那里总能汇集来自四面八方的行人,多数只为排队喝上一碗那儿的妈糊。老板人很实在,他家的妈糊滑嫩可口,豆儿也腌制的咸淡适中,顾客往来不绝。
在我看来,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他精心熬制的一锅妈糊,温暖了一整座城。
镇上的妈糊味道虽也不错,但比起县城那家老字招牌还是略显“马虎”。就这我已知足,一杯下肚,热力在整个身体中由内而外地传递,再也不觉得冷了。
穿过榆子顶再行驶两里路就是镇东。越过最后一栋房子的障碍,已经依稀能够看到远方的村子。
此时东方已微亮。迎着朝霞的红晕,路旁的杨柳成排飞驰而去,心也随着家的渐近而激动欢喜。
我忍不住打开窗子,嗅着久违的乡土气息,只是全然不见路旁拾粪老太熟悉的身影。她在哪,穿的暖吗?有的吃吗?或许,车马牲口不复存在无粪可拾,或许,她多半已入土为安。
想到这儿,一股冷气正好钻到车里,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弟弟已经在用浓浓的乡音与爷爷奶奶招呼了。
到了,到了。
爷爷奶奶知道我们要回,已提前晒好了被子,又一早起来收拾庭院。高高挂起的灯笼,吊起来冻着的鸡鱼,还有盘中盛好的瓜子花生米,看起来年味十足。
这一天,不停地有人翘首期盼,不断传来游子归乡的消息,等了一年,就盼着这短暂几天的团圆。
若非年关,亲友很难得闲齐聚。年前总要约上好友,去熟悉的公园走一走,到留恋的铺子逛一逛。当然,想了一年的家乡美食少不了要吃个遍。
除经典的妈糊外,还有避风塘的米线,卧龙家的烩面,胡同里飘香的馄饨,拐角处的鸡蛋汤,小吃街的饼夹菜……
这是属于我们共同的记忆。
只可惜,儿时的玩伴多已远嫁,有了自己管理的小家。为人妇,不自由,我们再难见上一面。这些年,聚会的人数渐次少了,恐过些时日,便只余我一人的狂欢……
没关系,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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