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夕阳收起了最后一抹余晖，夜幕开始降临，喧闹的学校也变得安静下来。然合上最后一本学生的作业，站起身，活动下坐久了的腰。
然做过肾移植3年半了，但还是不能久坐，不能劳累。
当初做完手术回学校上班的时候，领导考虑给她换个轻松的工作，让她去学校图书馆。
但然对课堂有一种天然的喜欢，她喜欢那三尺讲台，喜欢课堂上那无数双渴求知识的眼睛，喜欢课堂上自己脱口而出的如诗般的语言。那种潇洒、从容、满足的感觉是旁人无法体会的。之前，然的课多次被观摩，多次获省、市、区优质课大奖。过于追求完美，她累得病倒了，这一病就是大病，大概是好人有好报，然等到了肾源，做了肾移植手术......
面对校领导的好意，她说出自己的想法。欣赏，惋惜，心疼……校领导暂且同意她试试看，只教语文课，不当班主任。然打心底感激......
这时手机响了，手机那头是然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的爱人平，来接她回家。
二
初夏的晚风轻拂，树影婆娑，月季花的芳香飘在晚风里，美好不语，尽是深情。
“家里什么都没有，买点菜，馍吧。”
“嗯，好。”
车缓缓前行。
“喂！停车！”
一声尖锐的女声传来，在渐渐安静下来的傍晚显得分外刺耳。
“快下来！你的车压着我家的狗了！”
“怎么回事？快下来看看。”
然和爱人平下了车，看到路边卧着一只黄色的小狗，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路边来往的车辆与行人。一个女人在旁边焦急不安，心疼得直掉眼泪，不住地说：“可怜死了，乖，疼死了，忍一下啊。”
“快跟你爸打电话，叫他来。”女人对女孩说。
“我已经报警了。”女人抬头看到然和平，说“你们看怎么办？先给狗看病吧！”
“我们刚过的时候没看到你的狗啊，事情总得弄清楚吧。你不是已经报警了吗？等会警察来了再说吧。”然看到狗无大碍，说。
旁边围观的路人七嘴八舌，议论着。
此时，女人的丈夫赶来了，警察也到了。
“怎么回事？”
“车压着狗了，他们不承认。”女人大声说。
“我们没有不承认，只是说等弄清楚再说。”
警察看了看路边，没有监控。此时女人不耐烦起来，“就是他们的车压的，我亲眼看见的。”
警察询问了路边的人，都说没看着。
“带狗上街怎么不拴绳？”
“不拴绳压死白压死。新的法律规定带狗上街必须拴狗绳。”
围观人的话激怒了女孩，“关你们什么事呀？”
“你不让人家发表自己的意见？”平的话未说完，女孩上前抬手冲平打过来，平扬手阻挡。此时，那夫妇二人冲过来，同平厮打起来。然见状，上前想阻止。没防备，女人一把揪住然的头发，朝她的腹部猛踹一脚。平拼命从父女二人的纠缠中挣脱， “不要打她，她是病人。”边喊边冲过来，这时两个警察也过来，把女人拉开。
“怎么样?没事吧？”平急切地询问然。
“怎么会没事？街上打架，都得去派出所。”那两个警察说。
顷刻间，事态已经升级，已经由一起普通的民事纠纷演变成刑事案件。
在派出所，警察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做了记录，按了手印，一直到深夜3点多。“先回去，明天上午过来。”
三
当走出派出所大门的时候，然浑身无力，她感到耻辱，尤其是穿着蓝马甲被审讯的时候。
初夏的夜晚凉意袭人，凉到心里，然不由打了个哆嗦，不知明天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四
早晨，推开窗，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拥抱着然。五月芳菲，万般美好。
初夏的雨，飘飘洒洒。雨落心间，心曲盘旋。但此刻的雨，少了些温柔与浪漫。
本来说好今天去，可因当事警察临时有任务搁浅。
女人踹的是左腹，但然的右边移植肾区一直在隐隐作痛。
周六上午的医院，依然人来人往，跟平时没什么区别。然给医生说是碰到栏杆了，医生埋怨怎么这么不小心，一系列检查，还好没有大碍，然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最后，医生再次叮嘱，千万不能磕着碰着的。
“她动手的时候，你就不会躺在地上，给120打电话，直接住进医院，让她后悔一辈子……这次是幸运，没有大问题，万一......可咋办？必须得让她出检查费、医药费，这打不能白挨，不能就这么算了......”小姑子愤愤地说。她恨女人为了一只狗竟然对一个重症慢性病人下此狠手。她怜惜地用碘伏涂抹着然胳膊上的擦伤。
“她踹的是左边啊。”
“左边、右边，踹的时候哪有那么精确？”小姑子急了。
......
五
一周过去了，那个夜晚发生的事仍时时困扰着然，然寝食难安，害怕人知道，好像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因为现实永远不像人们想象得泾渭分明，也因为自己生平第一次进派出所感到丢人。
早上，天阴沉沉的。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跟校领导请假的时候撒了个谎，然觉得脸一下子就红了，还好领导没有往下追问。
街上空荡荡的，平淡如水的日子躲起来了。
派出所内一片寂静。然又一次见到了让她终身难忘的一家人。
警察先叫走了女孩，女孩回来后又叫走了女人。
......
死一般的静。
刚才警察的话，然听得真真切切。
“你们两家先商量下，看能不能达成和解。如果不能，该罚款罚款，该拘留拘留。”
和解？能和解就不会发生那个夜晚的一幕，能和解就不会到派出所来了。然不知所措。
女人先开口了，满脸堆着笑。
“我看你们两口也都是有文化的人，你们说这个事咋办？”
“有文化的人，这是在绑架吗？有文化是看针对谁？有文化不是妥协！”平怒气未消。
“对，对。”女人依然笑脸相迎，“回去也咨询了当律师的朋友，是我们做得不对。”
“叔叔，阿姨，刚才警察对我说，拘留对我以后会有影响的。我的路还长哩，我还要考大学、工作......叔叔，阿姨，原谅我们吧。”女孩带着哭音。
“你们说要多少钱？才能……”女人说。
钱是个好东西，在有些人看来，钱是万能的。
平看了然一眼，顿了顿，“我们不要钱，那天晚上，我爱人没动你一下，我要你向我爱人道歉。”
女人愕然，随即连忙对然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
六
走出派出所，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天空明朗起来了，花儿灿烂依然，风儿轻拂依旧。
这个美好夏天里，然收获了别样的味道，这些都成了或缺或少的风景。也许生活就是这样吧，总要制造一些事端，让人去愤怒，去忧伤，去难忘，去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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