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爱情诞生于黑夜
却无法见到白昼的太阳
当我爱上你的那一刻
命运也敲响了离别的钟声
一
夏至过后,白昼渐短,黑夜渐长,天气却是愈发燥热起来。整个城市上空都蒸腾着一股氤氲之气,像极了火焰上方晃动的热浪。
当电脑显示屏右下角的电子时钟上的数字跳动到“18:00”的那一刻,办公室里开始陆续响起了桌椅腾挪、书本合拢、文件归位的响声,同事们一个接一个地下班回家。伟也加快了收尾工作的进程,以便可以赶上18:20那班公交车,否则他只能额外再等十五分钟,坐之后的下一班了。
伟工作的地方在市中心的三里屯,但是为了省钱,他租住在东五环外的一个城中村居民自建的公寓楼里。距离上虽然远了些,但是房租和物价便宜,生活设施也一应俱全,而且还有985路公交车直达单位楼下,让伟省受了些倒车之苦,他已经很满意了。
编辑并发送完最后一封邮件后,伟长舒一口气,瞥了一眼时钟,却惊讶地发现时间已经悄无声息地消逝了十五分钟。他匆忙地合上电脑,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拿起公文包,和同事打了声招呼后,还没等回应声返回耳膜,他就已经冲出了办公室,来不及等电梯,便急匆匆地从楼梯间跑了下去——好在他的单位位于五楼。等他跑到公交站牌时,985路公交车堪堪驶入停车港。伟不及喘息,便在人群的推搡中从后门挤上了公交车,迅速地刷完卡后,冲到最末一排座位靠窗的角落位置,稳稳地坐了下来。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在屁股挨上座椅的那一刻,伟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满足和惬意。他看着仍在挤嚷着上车的人群,听着没抢到座位,站在拥挤的过道里的人们的抱怨声与叫骂声,浑身充满了胜利者的优越感。
终于,在挤得不能再容纳更多乘客的时候,车门缓缓地、艰难地关闭了。被遗留在车外的不幸儿也只能等待下一次的好运了。而不堪重负的公交车,好似吃撑了的老牛般,发出一声反胃的喑哑之后,缓缓地启动了。
此时正值晚高峰期,首都的街道上车流如织。走走停停,暮色将至时分,公交车才刚刚驶过四环。车灯、路灯、霓虹灯各色交织,显示出繁华的都市夜景。伟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路边的商店门前,年轻的男男女女往来穿行,一派热闹的景象。时值初夏,一些时髦的年轻的女人们早已换上了短裤、短裙,卖弄着自己的身姿与性感。伟的目光被那些白皙的“大腿们”紧紧地攫住,游离在那些或苗条、或丰满的“腿林”之中。更有甚者,短裤之短,甚至可以显露出部分屁股的轮廓,在各色灯光的映照下更是诱人。伟就这么痴迷的看着,仿佛忘却了自己的所在,感受到某种神秘的召唤。他的呼吸开始短促,下体也隐约有了反应,手下意识地移向自己的裆部。突然,猛地一记刹车,将伟的思维拉回到了现实。他的脸色通红,不好意思地看向周围,好在大家都在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机,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窘迫。伟不自然地掏出手机,胡乱地翻看着,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算起来,伟有将近半年没有性生活了。他的妻子姗去年下半年为他生了一个大胖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同时,生活的压力也陡然而至。伟在老家的工资根本不足以支付一家三口的开销,单是孩子的奶粉、尿不湿、衣服、玩具等等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再加上房贷和夫妻俩的花销,单凭伟一个人的工资实在是入不敷出。伟的上边还有个大哥,他也不好总找父母接济。所以,过了年,他就离开内蒙老家,南下北京谋求生计了。首都的工资相比老家多出两倍有余,除去三人的花销,尚能有些积蓄。只是一家人两地分居,于伟而言,生活的孤独总是在所难免的了。
到站下车后,天色已经黑透了。伟穿过一条牛尾般狭长、黑暗的胡同小道,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右转,再走上二百余米即是他租住的“如家公寓”。临街的商铺也已亮起了门头灯,林林总总地热闹非凡。其间还夹杂着两三家足疗店,穿着暴露的女人们翘着二郎腿,把玩着手机,橘黄色的灯光透过玻璃橱窗映射出来,勾摄着蠢蠢欲动的男人们的魂魄。伟向来不敢在店前驻足,只偷偷瞄上一眼,便匆匆略过了。他在果蔬店里买了些许鸡蛋,就上昨夜剩的米饭一炒,便足以应付今夜的晚饭了。
饭毕收拾妥当,伟看了眼时间,已即将九点钟了,正是妻子哄宝宝准备睡觉的时间。他打消了视频的念头,无聊的刷了会儿朋友圈,感觉没什么意思,就打开笔记本,翻出正在追的美剧《权力的游戏》看了起来。伟并不热衷于玩游戏,唯一的业余消遣就是追追剧、看看电影,也没什么其他特殊的爱好。
看了不到两集的光景,伟隐约听见有急促的喘息声、极力克制的呻吟声、床铺有节奏的撞击声夹杂在一起穿墙破土地传将过来。
“靠,又他妈干上了!”
伟在心里暗暗地咒骂着,想用双手将声音隔离于千里之外,却又控制不住想要偷听的猥琐念头。他戴上耳机,将音量调大,却仍然阻挡不住声音通过固体所传播过来的震动——他们的床隔墙相临。伟索性放弃挣扎,依旧和从前一样,一边播放着无心再看的美剧,一边饶有兴致地计算着时间,任由这不请自来的声响一点一点刺激起自己的情欲。
隔壁的小情侣搬进来不过月余,却好似初尝禁果的亚当夏娃一般,在荷尔蒙的驱使下夜夜笙歌。近来似有所收敛,亦仍旧“隔二差三”地高唱爱情的颂歌。公寓的墙体是用石膏板隔断而成,隔音效果极差,相邻的房间内但凡发出些较重的声响,就如同在面前一样清晰可闻。可想而知,这对于伟实在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声音一浪高似一浪,伟的下体早已肿胀难耐,小帐篷高高的矗立着,像火山喷发般呼之欲出。他感觉浑身意欲喷火似的狂躁,有一种想要冲到隔壁,将那男的一脚踹开的冲动。伟从柜子底部翻出姗给他邮寄的女体模型,冰凉的橡胶触感更是让他无比抓狂。
“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他在心底怒吼着,一把将模型甩到墙角。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隔壁的情侣也在一声惊颤中归于沉寂。在一片无声的沉默里,伟也渐渐平静下来。模型仍旧静静地躺在夹墙的角落里,一声不吱。这是姗在淘宝上买了给伟邮寄过来的,既是鼓励,也是限制。伟自然心知肚明。他至今还记得离家的那天,姗问他的一个问题:“你自己一个人在那儿,会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啊?”
伟愣怔了一下,随即用手轻抚着姗的额头说道:“傻瓜,放心吧,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我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人!”
“可是,什么事是对得起姗的?什么事又是对不起她的呢?”伟在心里想着。他知道,自己是深深地爱着姗的。她不仅是自己的妻子,亦是自己孩子的母亲,更是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亲密爱人。但是,爱一个人便当真意味着一生忠贞不渝、无有贰心吗?伟想起在遇见姗之前所处的前任女友,他那时也是多么热烈地爱着她呀,虽然最后无缘得份、分手而终,但是对于姗而言,自己的完整性已然被打破,而在漫长的充满无限可能的余生中,谁又能确保自己永远不会出轨呢?而出轨当真又是十恶不赦、不可原谅吗?
伟的思绪越飘越远,他开始探究起“出轨”的本质——
“出轨其实是建立在爱情的专一性与自私性的前提下,在一夫一妻的制度下才存在的。倘若有一种社会支持‘泛爱论’,实行‘多配偶制’,出轨也就合理合法化了。”伟接着想:“出轨也有着生理出轨与心理出轨之分,而不被社会大众所接受的往往是前者,因为它是显性的、可见的,也因此是不可原谅的。但是这样的思考往往过于表面和肤浅,倘若我仅仅出于满足生理需求的需要去找女人,这和我用手、用模具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当然,这也仅限于异地分居的情况。只要我的心始终和姗在一起,保持着精神与心理上的专一,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想着,伟的心里很是舒坦,思想上不再囿于对姗的承诺对自己的约束,行为上也就放开了很多。他有点埋怨自己没有早日发现这绝妙的真理,空让自己的身心受了这许多的折磨。
伟站起身,走向墙角,弯腰捡起躺在地上的模具,用一张破纸包了,扔进了垃圾桶,随之一起扔进去的,还有他自认为陈腐的思想和约束重重的旧生活。看看时辰已是子时,他合上电脑,关灯上床,躺下后打开手机的聊天软件,点击“附近的人”的功能,筛选条件“女”,浏览着同样在午夜寂寞的灵魂。看到还不错的,他发送过去“打招呼”的信息:“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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