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常于清醒与睡梦中,想起那个人,那本书……
二十年前的奉新,没有现在的高楼林立,只有几条狭窄的街道。那时的县政府设在街中心,隔条马路有一街心花园,大树参天,比比皆是;浓荫蔽日,绿意盎然,是人们休闲娱乐的好去处。一到节假日,男女老少,皆聚于此;打牌聊天,嬉戏玩闹,享受着一日又一日的美好时光。杂耍的,卖东西的,看热闹的,吆喝的,讨价还价的,闹哄哄的。
我喜欢这样的人间烟火气,从北闲逛到南,又从西溜达到东,看也看不够,听也听不厌。等到我散走在公园东头时,无意中瞥见一个安安静静的角落里,蹲着一个中年男人,在他面前摆着一撂堆得高高的书。好奇心驱使我走了过去。
“你在卖书吗?”
“嗯。”
我拿起书,看了看书名,很土很陌生的名字,不像是作家写的。我打开书,翻了翻,里面是一篇篇的散文。哦,说准确点,是散发着浓郁泥土味的散文。文笔青涩、朴实,如同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
“你这些书怎么来的?”我漫不经心地问。
“我写的。”中年男人抬起头,不紧不慢地说。
“啊。”我大吃一惊,不由得瞪大眼晴,重新审视这个男人。他穿着农村人常穿的的确良,皱巴巴的;留着农村人常留的短发,还夹杂着些许草屑。身型瘦削,长年田间劳作被日光灼烧的古铜色的脸,眼角清晰可见的皱纹。整个人看起来是和善的。
“出版社怎么会帮你出书?”
我喜欢直言。在我看来,这样立意浅显,毫无文采的散文怎么会博得出版社的青睐?出书是很神圣的事啊。
“是这样的,我在干洲的一所村小教书,家里种着十几亩田,空闲时就喜欢写点,写的多了,就想出本书。找到一家愿意帮我的出版社,不过,他们有个条件,书出来了,要我自己去卖。”
我翻开书,仔仔细细地看着,写的都是乡间风景及乡土人情,说实在的,文章确实不可恭维,朴实得如同散落在田间的牛粪。
“多少钱一本?”
“十元。”
我想买,但终究没买。我觉得于我没有什么学习的价值。
“买一本吧。”他微笑得看着我。
大半天了,不见一人来看,也不见一人来买。我猜他恐怕整天都没卖出过一本。我摩挲着封面,很想帮他销售一本,内心挣扎了半天,终是没买。
我把书放下,转过身很快地走了。我想他的眼神一定是落寞的,我不忍看。
时过境迁,每每回忆,心中总是懊恼:为何当初不买一本?年轻时的我竟是那样残忍,生生伤害了一位农村大叔的逐梦之心。
二十多年了,我再也没见过那位大叔了,也许见了也互不认识。每每回忆,总是被大叔的执著所感动。这二十多年来,他还在追逐自己的文学之梦吗?也许他本无所谓名与利,只是如田间的一株野草,吮吸着天地间的风霜雨露,倔强地生长着,书写着属于自己最本真的喜怒哀乐……
如果,时间可倒流。我会走过去,虔诚地对他说:“大叔,你的书可以卖我一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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