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走廊弥漫着氤氲水汽的味道,女生身上的特殊体香,乱七八糟的吵闹声……那是我对大道的第一印象,也是我现在闭上眼睛就能回味良久的过去。
在大道的那些日子,是我人生中最难忘的岁月,是我印象里仅次于初中那段光辉历史的存在。
很惭愧,我的高中成绩差的一塌糊涂,加上年少轻狂叛逆,我的心态也超级差劲——在全校都瞩目的“火箭班”里,我害怕的事情很多:怕被老师点名,怕被同学嘲笑,怕成绩下来之后没面子……当时班里有零星几个成绩不尽人愿的同学转到了普通班,我不能接受,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因成绩不好被迫转班”的这种委屈。
我想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忠告:年少时代,最廉价的就是面子,是尊严,为了未来忍得一时又何妨?
我的母亲是一位富有远见的女性,她明白我的苦楚,也知晓我的不情愿,但是她没办法走进我的内心——她说服不了我,我接受不了自己这样没有自制力还死要面子的现状。高中的每一次考试都曾是我的梦魇,是我们母女之间多次吵架的开端。我的心里住着一只困兽,在那种特殊时段,我难以接受也许在日后看来无比正确的决定。
我想对自己说的第二句话是劝告:请诚恳地,怀有感激之情地接受贵人相助,有明智的人在身边提点的几率很小,有的话,请珍惜。
在最后,我在以上两点都没有做到的情况下成功完成高中的心态过渡,那便是——花钱,正确地花钱。
我被送到了我们那里一家颇负盛名的补课机构,靠严厉管教和独特的教学方法出名。
在那里的三个月时间,从学费到衣食住行我花了八万块。
三个月不是那么好熬过去的。
被送到这里的孩子大多数是玩手机电脑游戏成瘾而导致的学习成绩下滑,当然也有例外——只为这里的师资力量和教学方式——在我看来万万不能理解的想法。
全封闭军事化管理的模式下,除了一些特殊学生——“受不了住宿生活的孩子”之外,几乎全员住宿。
在家里我是小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读圣贤书。自理能力几乎为零,到这来必须得在短时间全部熟练学会?!这是可能的,并且完全可以办到——只要你的校长有一把长约三十厘米,宽约五厘米,厚度一厘米的铁板,并且扬言说谁的内务不合格就铁板伺候的话,一切都好说。
我的衣服根本洗不干净,头发也经常因为时间紧而洗不顺滑,鞋子顾不上擦,床铺因为不整洁被打了两次手板后才开始留心……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会在高三这样紧张的时段去学习自理,学习生活——那些东西一直是妈妈帮我准备好的,我无需考虑,并且曾天真地以为那便是以后的生活。
我想对自己说的第三句话是箴言:人生是门学问,处处须留意,不会的东西,早晚需要补课,而被迫补课的代价你往往想象不到。
在大道的生活很苦,所幸上课节奏很明快,老师能力很强——高薪聘请来的各大高校名师,听他们上课是一种享受——幽默而干货满满。
其中我最喜欢的是数学老师“华姐”——干练的短发加上凌厉的眼神,扫上一眼出一道题便可让全场噤声。她曾在江苏任教,是“调戏”江苏考生的高考出题人。
“华姐语录”曾风靡全校。其中最为人称道的便是那句“你这不扯泥吗”百分之二十的沈阳口音加上百分之八十的南方口音,一甩一甩的手势,可谓妙绝。直到现在,表现惊讶时我也会常常冒出这句话,说完自己又会“扑哧”一下笑出来。
生物老师也是可爱得很,五十岁的年纪,每天扎着粗粗的麻花辫,斜斜地搭在肩膀,明明一般的样貌,因为她的自信和过硬的教学能力而变得越发光彩照人。她情商很高,年轻时恋爱履历颇多,常常要给我们进行挑人教学——“什么样比较适合恋爱,什么样的适合结婚,这都是有讲究的”
我想对自己说的第四句话是感激:在那样一种时期,我都能找到自己的价值,认识到这么好的老师,就应该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我曾在龙应台的散文中读到:她在年轻时不信而到年长之后才相信的都不过是一些“老生常谈”——像是“船到桥头必然直”之类的话。
可能老生常谈才是人类的智慧结晶吧。
我的心理素质很差劲,在没有做好百分之二百的准备时,接受考试无能。眼见临近高考而我的成绩连续几次下降,我的心态再次起了波澜。复读的念头悄然而生——在距离高考一个月的时候。
我心里像是装了一块烙铁,跟老师申请打电话。听到妈妈声音的那一刻起,泪水决堤,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切都好像糟糕透顶。
打电话时是下午五点,工作日爸爸妈妈都有工作在身,我不祈求什么,却又有些莫名期待,期待妈妈的声音,期待妈妈的拥抱,我还只是个孩子,一个人远离家乡读书真是太苦了,我不想再呆下去了。
傍晚八点,值班教官过来通知我,爸爸妈妈过来接我了。
我又惊又喜,在同学们羡慕的注目下,拿着假条下楼,父母风尘仆仆驱车赶来,站在一楼大厅冲我笑——好像世界都变成彩色的了。
大道原则上不准假,这一晚上是妈妈跟老师求情讲了好久才批下来的,校长说如果第二天早上八点不能回去上课的话就只能退学。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出去吃了我最爱的烧烤,在宾馆里度过了极其愉快的一夜——妈妈一直在跟我说话,说了好多好多话,是惯常的凶狠语气,我甘之如饴。
第二天早上,我起的很早,心态在悄然之中变好,我们买了好多好多水果和零食,带回去装满箱子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又变成了公主——在囚牢里的公主有零食和爱也必然是快乐至极。
不久后,临时被公派在附近工作的哥哥也特地请假过来看我,像是探监,只能请下两个小时的假与我说会话。满满的零食包再次充盈了我的箱子。直到现在,临近考试我都会买哥哥给我带的那瓶酸奶,仿若考神附体,唯一不好的就是价格不太亲民。
不知道为什么,我那处于瓶颈期的成绩渐渐转好,分数进步很明显,可能这就是爱的力量吧。
我送给自己的第五句话是训诫:平时一定要努力,如果落到临近考试还没有底的境况,那就找自己信任的人陪着,好好说几句话,一切总会好起来。
这里的“考试”也可以指那些人生中的大大小小的考验。
小学时我梦想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美国女孩,中学时我梦想将来和另一半每天泡在实验室里做研究,高中时发现自己也不过是凡人一个,喜欢零食爱听赞美,遇到不会的题也只能抓耳挠腮,遇到喜欢的男生除了心跳之外说不出话。
所以啊,不要想得太多啦。
早上起床就想着好好把握住上午时光,午觉醒来就开始策划下午的学习计划,开始注意体型与健身,学习简单的厨艺,偶尔也会想想未来,但不会规划三年以外的细节,就算偶尔兴起计划一下,也只是当作消遣——想象一下我在一个尘封的礼盒里收到初中的我写给自己的信,第一句话就是“你现在有没有考上科大”,我的心情是有多崩溃。
而类似这样的文字实在太多太多......
人生很美,我只想好好把握住现在的每分每秒,做独立自信的公主,大踏步向前走,就算走错了也是踩在鼓点上的舞步,偶尔回头也会是逆光里最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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