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邻居是一种情怀~南岸再回首1

作者: f28dc5f1e65f | 来源:发表于2017-03-01 10:41 被阅读223次

    ** 流年尘缘~草根生长记忆: ****五、六十年代之交 饿******



    受连载《石桥铺的故事》的启发,为了与旱码头《石桥铺的故事》相呼应,特推出南岸再回首故事。其实好个重庆城,山高路不平,长江、嘉陵水环绕,山也壮来水也美,就是一座江山城。重庆城、江山城、重庆崽儿耿直,重庆妹儿乖巧,重庆小面好吃,重庆火锅非常烫,重庆城,江山城,写好大重庆,抒怀大江山,胸有大重庆、描绘大江山……打住了,南岸再回首从洋码头玄坛庙开始,且听我徐徐道来——

    成年人的初始记忆一般可以追索到4—6岁。

    记得幼儿幼儿园中班做游戏,大班学拼音识字,可我只读了中班没进大班就5岁半了,妈妈咨询老师,老师说5岁半可以读小学。
    不过进中心小学要考试,考不起的孩子只能读民办小学,这个假期,妈妈买来拼音图,让两个哥哥教我读拼音。
    语文和算术是同一个老师来考我,拼音识字大小多少,天地、太阳、小鸟觉得一个字都没拼错,考算术我快速的背数字,1234567……刚刚背到67,老师就说行了,行了不要再数了。
    老师喊了停,可我不知道究竟考得行不行,一直到中心小学张榜贴出新生名单有我的名字后才安心下来。
    那会儿幼儿园、学校、街道到处都有宣传画,画面上有农民伯伯开拖拉机耕地、有阿姨在棉田采棉花,有工人叔叔举起铁锤在打铁,有解放军手握钢枪站着岗,画面上无论是农民工人解放军,他们的头顶上都飘扬着三面巨大的红旗。
    后来逐渐明白那三面红旗代表总路线、人民公社、大跃进。总路线是公私合营化的社会主义改造运动,人民公社是农村集体化,大跃进指钢铁产量要在五年期间超过英国赶上美国。
    经过五六十年代三面红旗时期的“社会主义改造”后,农民、工人、商人,手工业者、小商小贩,文化艺人,总之一切拥有劳动力的劳动者,几乎都被组织进了各种“单位”。
    我家所在的街道辖区内,除了街边摆小人书、挑担子卖“糖关刀”之类收分分钱为生的个别“无正当职业者”以外,基本没有其他人单干为生。
    我的父亲在玄坛庙 菜店,母亲在百货商店上班。菜店、商店都属于一个城市街道的公私合营“商业单位”管辖。
    经过积极的撬锁砸锅,把家里制造的废金属交给学校,送到野苗溪的竟力阀门厂去大练钢铁之后不久,吃的粮食,穿的衣服,用的火柴,烧的煤球等等一切生活所需都要凭票定量供应了。
    父母拉扯着五个吃长饭的孩子,只能过紧巴巴的日子。
    小时候,总喜欢屁颠屁颠跟着大哥跑。
    大哥和他的同学有时候放学并不直接回家,而是要拐道去城郊附近菜农的庄稼地去捉蚂蚱、蜻蜓,抓泥鳅、黄鳝,运气好时还能用弹弓弹到麻雀。
    然后躲进街边某个角落,聚在一起做烧烤。就有大哥的同学,从书包里面掏出小玻璃瓶,抖几颗用菜油炒得焦黄焦黄的盐巴,撒在蚂蚱、泥鳅等食材上,吃起来那叫一个“香”。
    为此撵路,没少挨大哥的揍。每当知道哥哥他们将要行动,我便埋伏在必经之路上,悄悄等他们经过后就跟在队伍后面。哥哥发现了,难免作拳打脚踢状,要轰我走,我撒腿就跑,并不跑多远,又厚着脸皮跟上去。“算了算了,来都来了,让小弟娃一起去吧”总有哥的同学出面劝说,我便总能遂愿。
    对了,还得说说我出生的地方玄坛庙:玄坛庙是个老码头,在长江南岸,与朝天门相对。站在玄坛庙江边的夫归石上,打望两江汇合处的动态风光,甚是有趣:

    早年从玄坛庙的山坡坡打望

    涨水季节若嘉陵江涨水在先,嘉陵洪流就会在两江汇合出突出,滚滚洪黄的嘉陵江冒出头,把浅绿或碧蓝的长江水压在旁边去漫游,然后又在下游悄然混合,江水便生成了另一种新的颜色。
    这时候从玄坛庙坐轮渡过江,再爬上朝天门码头看两江汇合处,明显就是一个大写的“人”字。
    如果长江上游的涨水季节先到,两江水的色彩就会互换,而“人”字则变成了“入”字。
    当然,更多的时候两江水流速一致,浅绿或碧蓝的两江水都很清澈在这里安静的汇合,直到流淌过夫归石的身后,两江才和谐的交融在一起,一江水中,再也分不出彼此来。
    传说,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归,妻子涂山氏便天天站在两江汇合处,日日呼唤“夫归、夫归”以至于涂山神女化石,矗立于此。
    玄坛庙,得名于早年人们的供奉,相传,财神赵公明来重庆,在玄坛庙石石溪路逗留过,人们后来设坛供奉,那坛称为赵玄坛,不知那一年,这一带就演化成了玄坛庙这个地名。


    修缮后的千佛寺

    在我记事的童年时代,玄坛庙的黄家巷、华福巷(后改为红旗巷)一带还有前人们立的祭坛,祭坛中间竖了一块石碑,碑文上刻有密密麻麻的文字,应该是祭祀赵玄坛的。
    玄坛庙至今还保留着两座香火不断的寺庙:
    一座是“慈云寺”,慈云寺专门接待游方僧人,小时候还见过南亚一代的黑皮肤高僧出入,五六十年代慈云寺的大主持陈鼎功以前是河对面小十字罗汉寺的主持,与当局许多上层人物有密切交往,刘邓大军进驻重庆后便从罗汉寺移居至慈云寺,另一个主持叫悟禅,据说曾沿着唐玄奘西天取经的路数走过一遍,周恩来驻重庆主持中共统战工作,把在阿富汗尼泊尔一带云游的悟禅大师感召了回来。
    慈云寺最为与众不同的是它是一座僧、尼在一起供奉 的庙宇,慈云寺里面既驻有和尚,也驻有尼姑,不像其他佛教庙宇,和尚庙与尼姑庵分别开来敬佛、拜佛、传佛。
    文革中南山中学的红卫兵与进慈云寺“破四旧”被僧众和许多归依佛们的信徒阻挡在上门外,我认识的一个哥子鬼机灵,他曾混进慈云寺地下室的藏宝库,他说那里面的银元宝物多得很,其中,还有一个按真人比例雕塑的玉观音。
    另一座是《千佛寺》则以供奉的罗汉神灵众多和素餐闻名,至今想起千佛寺里面,色、香、味俱全的素餐便味蕾活跃,口内生津。
    在慈云寺、千佛寺这两座庙供奉的神灵关照下,居住玄坛庙的人们常饮长江水,悠然依南山。


    位于狮子山的慈云寺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滚滚东流的长江自古以来便是蜀地通往外界的重要通路,沿江的水码头由此而生,玄塘庙形成码头有着悠久的历史,直到重庆开埠,迎来了最好的发展繁荣期。
    由于不准外伊扰大清官员的清净,由朝天门。望龙门、太平门等若干山门围起来的重庆府衙内并不准外国人入驻,洋人们只能在白象街等沿江一带设立办事机构(一段时期外国人雇佣的办事人员被称为买办),从清光绪二十二年(公元1896年)起,英、德、美、法、意、日等国的商务洋船、军舰来重庆,就停泊在玄坛庙,当时人们称玄坛庙为“洋码头”。玄坛庙街上“洋行”、“洋铺”、工厂、仓库等比比皆是。在呼归石”岸边,曾有法国的水师兵营。
    洋人的传教士们还在玄坛庙开办了重庆第一家西医大医院“仁济医院”,颇具规模。
    抗战时期,重庆成了“陪都”,玄坛庙一带又涌来许多“下江人”,下江人涌进玄坛庙,青砖小院、穿枓房、吊脚楼等各种民房就铺满了长江南岸这一片的山坡和山谷。
    玄坛庙和石溪路码头更是热闹起来,许多餐馆、茶馆、各种售物店面,门庭若市,十分热闹。酒馆里,爱喝酒的人,幺五幺六在划拳,提劲打靶比酒量,干着嗓子想把对方灌翻:而茶馆里面的人在听评书,也摆龙门阵,吹牛,咵咵吹的都是些谈不完的天下大事。
    玄坛庙和石溪路两个码头都有石梯坎铺连的大道望上爬,爬上了山坡,两条石板大道的交汇处叫牛草坪,我在牛草坪出生,并且生长了30年。30年后才安家在别处。
    我家是临街一排,彼此相连的穿枓房排成四、五个门面的街面。
    以前,这里是一个大草坪,人们在草坪上放牛,故此得名。现在牛草坪被改建为中心小学与滨江中学共用的大操场了。
    操场两侧有水溪,溪上有石桥,水溪穿过石桥就被层层相连的吊脚楼遮掩,家的后院能听见潺潺水声,却不见溪流,溪流往下经过玄坛庙正街汇入长江。
    隔壁是一间街道商店的粉坊,后院有一个坝子,没外人过往相对安静,这里既是毗邻几家孩童嘻戏的乐园,也是商店粉坊晒粉的场所。
    粉坊的电磨整天嗡嗡响,胖叔叔在这里不停的将泡得发涨、闻起来发酸的豌豆从硕大的瓦缸里面舀出来,倒进木漏斗里面,让豌豆顺着滴水,自动滚进电动石磨,磨成豆浆。
    后院坝子垒有一个煤炭灶,上置一口大铁锅,只要不是下雨天胖叔叔会生火提粉。
    提粉的主要工具有:灶台、大锅、木桶、两尺长短的竹棍,凉晒粉条的木架。
    提粉的主要工序为:沉淀、搅拌、漏瓢、过水、捞粉、晾干。
    提粉的工具、工序、说起来简单,但手工作坊制作过程让胖叔叔们精湛的手艺、熟练的工艺演绎出来,就舞蹈般的十分耐看,看起来十分精彩。
    胖叔叔是个大力士,那沉甸甸装有上百斤粉浆的大水桶,他一手提一只,轻轻松松就从粉坊提出来,双手一抬,大水桶便稳稳当当的落在高过我头顶的灶台上。
    他跃上灶台站定,一只手拳握漏瓢,另一只手保持不紧不慢的节奏,在漏瓢上拍打,就流出排列有序的生粉条,淌入大铁锅沸腾的开水中煮熟。
    胖叔叔一边操作,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不停的指挥另外两个阿姨用竹棍从大铁锅里面捞粉条。
    随着他“起了”的一声喊,一个阿姨就把竹棍往锅里一捞,串起一排粉条,转身,然后晾在旁边的木架上。
    通常有二、三个阿姨,配合胖叔叔工作,几个阿姨随着胖叔叔“起了、起了”的吆喝不停的在灶台与木架之间穿梭。
    现在想来,之所以让我觉得提粉耐看,提粉精彩,其实并不是劳动场面的动态感、节奏感、音乐感。
    那个年代我身心里面全天候充斥着“饥饿”的感觉,哪能产生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现代审美感呢?
    完全是因为胖叔叔和阿姨们提粉,有可能,不好意思,我是说有可能能获得充饥的机会。
    阿姨们在灶台和木架之间一颠一颠来回穿梭,刚出锅的粉条弹性十足,挂在竹棍上滑不溜秋的,稍不留意就会掉下一束,阿姨们要捡起来重新回锅。
    遇到这种情况,毗邻几家的顽童就冲过去,抢那些摔成寸钉长短,不能回锅上挂的粉节子往嘴里塞。
    尽管那时的顽童时常饥饿,但无论什么游戏都玩的很听话,很自觉,很讲规则。
    大家从粉丝往下掉的那一刻就盯着地上的粉丝不眨眼,但在阿姨继续走向木架挂上粉丝,再转回来捡起掉在地下粉丝离开以前,儿童们是不会冲动的。
    只能是阿姨返回到灶台,把掉地下的粉丝重新回锅,并确定了不再回头捡第二次以后才开始争抢。
    因为排行老三,有人叫我“三胖”,自然灾害那几年多数人都瘦骨伶仃的,于是也有人说我的胖是饿成的”虚胖”(浮肿)。
    不管是三胖还是虚胖,胖叔叔和三胖都有不合常态的“胖”这个共同点,就凭这点,我有点逗胖叔叔喜欢。
    有一次站在灶台边看胖叔叔提粉,跟往常一样随着他的一声“起了”,身旁的阿姨手中的竹棍就往锅里一撮,串起一挂粉丝转身就走。
    我明显的见胖叔叔胳膊肘一抬,碰到阿姨的竹竿上,一串热气腾腾的粉丝掉在了灶台边,阿姨继续走,她得将端在手上的粉丝挂上木架上才会回过头来捡掉在地下的。
    胖叔叔轻喊“三胖”,然后冲我眨眼,我瞬间明白了胖叔叔的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双手捧起滚烫的粉丝往嘴里塞,全然不顾嘴里火烧般的烫,三两口狼吞虎咽的把足有半斤多的一堆粉丝吞进口中。
    这次吃粉充饥,烫的我满嘴水泡,痛了好久好久。
    小时候除了饿与充饥外,还有件事记忆深刻:
    大概四年级的时候,学校医务室选了几个儿童卫生员,我是其中之一,医务室的校医老师带我们去培训,郊区学生进城参加市少年宫培训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为此妈妈用缝纫机给我打了一件白衬衫,我穿上白衬衫、蓝裤子再系上红领巾就有一套标准的少先队队服了。
    在玄坛庙乘轮渡过江,走一段沙嘴码头的沙滩,坐缆车到朝天门就算进城了,又步行到解放碑附近一所小学集合。
    全市这次参加培训的大概有50多名少先队员,公交车把我们从这里送到了少年宫。
    培训一周,学习简单的伤口消毒,伤口包扎,人工呼吸等内容。
    这一周,是我第一次离家过得集体生活,我们学校几个小卫生员都很守纪律。
    返回路上,走到朝天门沙嘴码头,见沙滩上围了一圈人,挤过去看,沙滩有红线拉出一个小范围,约双人床那么大,警察用相机对桌范围中的沙子照相。
    仔细看原来被红线隔离的沙滩上有字体,书包般大小四个字“胡风千古”。
    我们不懂啥意思,问老师,老师并不多解释,只说 这是“反动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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