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拿着手机写作,一时不知道写什么,我想起了我的小学。
我在车站小学读小学,一年级时,班里有个学习最好的小男孩儿,个子矮矮的,很文静柔弱,他叫江景华,有一天他拿着本新华字典告诉我他凭借这本字典就能认出所有的字,我那时还不会查字典,我对他崇拜的不行,假如当时有偶像这个词的话,他就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崇拜的偶像。一年级结束放暑假时,班里的一个小男孩儿去农村奶奶家过暑假,自己一个人玩,在田里脸朝下滑倒,被吸附到泥土里,起不来,闷死了,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死亡,就是人不见了,不知道去哪儿了,也不来上学了。这个小男孩儿的家和我家住的很近,他爸爸给他焊了一辆小自行车,我很想骑,他不让,后来我爸找到他爸,让他爸给他说好话,才让我骑一小会儿。
小学二年级时,隔壁班有一个班主任,皮肤很白,烫发,爱穿旗袍,我妈妈当时也在学校当师,我听我妈妈说,那个老师的丈夫是国民党军官,跑台湾了,没把她带走,听说她以前生活很奢侈,洗澡都用牛奶洗。我听了一直琢磨,牛妈洗澡?多油腻呀,为什么用牛奶洗澡?富人的世界我们怎么可能懂得。
小学三年级时,班里新来了一位数学老师,女的,很瘦,烫发,麻料西装上衣,麻料裤子,一口的上海普通话,非常美丽,我都看呆了,假如有当时审美这个词的话,她每天不同的衣着打开了我的眼界,让我懂得原来还有这样美丽的人,原来还有这样洋气的衣服,她叫胡老师,上海知青,插队时认识了一位军官,军官的家是本市的,军官转业后就和军官一起来本市了,有一个女儿,名字叫丫丫,听听,这名字和我们这些叫丽呀、娟呀、霞呀的多么不同。胡老师的父母都在上海,后来落实知青政策,只能有一个人回上海,丫丫回去了。胡老师的军官丈夫很帅,像电影明星,后来因为和一个女的有不正当关系,被判刑了,胡老师每月都坐车到很远的监狱去看他,那时我还很小,刚上初中,很为胡老师鸣不平,像胡老师这样美丽洋气的人,居然也被丈夫背叛,胡老师好可怜,那个丈夫真的浅薄又轻浮。
上小学五年级时,有一位部队转业到学校的男老师叫王小成,他很帅,教学好,他是我们隔壁班的班主任,我每天都在想他要是我们班的班主任该多好呀。后来他牺牲了,我们学校组织学习好的同学去480电厂春游,他带队,需要坐轮渡,轮渡上的人太多了,翻船了,他本来游上岸了,看到在水里挣扎的同学,他又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救人,反复救上来人几次后,再也没出来。据后来的同学说,他最后一次下去救人,被水里的同学死死抱住,根本游不动,所以。因此,我偷偷哭了很久很久。
小学快毕业时,正赶上对越自卫反击战,老师号召我们给前线官兵写慰问信,我也写了,也寄出去了,那时的我恨不得也上战场,非常羡慕能上战场的解放军。后来,学校还请来了一位从战场上下来的小战士给我们全校作报告,我记得这个小战士个子很矮,像个孩子,年龄大概十八九岁,名字叫肖得兵,全校师生听他作报告,讲战场上的事情,我却只记住了他个子很矮,并且像个孩子,和我们差不多,因为他的那身绿军装,才让他像个大人的样子。
每当我回忆小学生活时,脑子里马上冒出肖得兵、王小成、胡老师、江景华,他们的音容笑貌串起来就是我小学生活的轮廓。
如今我们的小学已经没有了,原址就是今天的十八中学,一进大门处的位置就是我上小学三年级时的教室位置,再往里面走,就是我上五年级时的教室位置,那是个二层楼,我们五年级在楼上,楼下是低年级。说到这里,我想起我们这里还曾经发生一起案件,有一天我早上去上学,发现楼梯上有警察,原来楼梯的一边不知道谁用粉笔写了一句在当时比较反动的话,写的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不知道被谁报告老师,老师报告学校,学校就报警了。后来也没查出来是谁写的,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我至今还记得我上小学的第一天,老师给我们讲课的情景,老师说你们坐在明亮的教室里上课,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老师还说当老师说上课时,全班要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当老师说下课时,全班要喊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我一边听老师讲这些,一边闻着新课本里的墨香,从那以后,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领到新课本或者买到一本新书,我都要翻开新书,闻一闻书里的墨香,然后深吸一口气,那是童年时期养成的习惯,可是,除了小学课本有那种沁人心脾的墨香,以后再也闻不到童年的那种书中的香气了。
小学时的人和情景都还历历在目,一眨眼,我居然即将步入六十岁了,时间过得好快呀,其实在我心里,我还是那个扎着羊角辫穿着上海连衣裙的小姑娘,我只是容貌衰老,内心和灵魂依然是个孩子,真的,因为时间流逝的太快,有时候自己会迷惘一阵子,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变成这样,我到底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想我也许从地狱来,要到天堂去,此刻正路过人间,那就把自己交给苍茫,我本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幸好有记忆陪伴,我将努力呈现出我最好的状态,只为转瞬即逝的存在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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