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叶烜
第一章 同僚情谊
关月拿着用不吃午饭作为代价换来的指甲油涂指甲的时候,隔壁屋子的床一直“嘎吱嘎吱”响个没完。
她比一般的孩子要成熟多了,知道这“嘎吱”的声响意味着什么。她趿拉着拖鞋打开门,歪着头张着指甲油没干的手,朝隔壁屋门口吐了一口。
“恶心。”
摔上门的那一刻她有点后悔了,她想,很快隔壁的女人该尖叫了,而母亲回来如果被告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刺激。她张开四肢“咚”一下把自己摔在平常和母亲睡的大床上。身下的木床腿也发出一阵晦涩的响动,她坏笑一声,开始抖动身体,这木床也“嘎吱”了起来。
隔壁安静了下来,女人打开木门,眼神锋利,不过没有尖叫。她砰砰砰地砸关月屋的门,嘴里也没闲着,什么“小贱货”“不要脸”之类的词一股脑进了关月的耳朵。
关月站起来,看看指甲油也干得不错,心情不算坏。“快洗洗去吧,谁要脸不要脸的还不一定呢,别让你们家那位等着急自己解决问题了。”
门外没了声响,关月想,说不定那女人也在门口吐了口水,她打开门,很意外,那女人没有这样做。
无聊。关月又关上门,同时听见厕所传来淋浴的声响。
老式铁门发出沉闷的响动,在关月看来无疑是“沉闷”的。母亲,一定又拖着自己疲惫的身躯,拉着一张“今天又没卖出一份保险”的长脸,找各类暗茬试图撒气。
隔壁屋子的女人没有出来告状,她不知该不该欣慰。拉开房门,手背在身后看着黑暗中的母亲,而实际上她是在偷偷玩自己的头发。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没有“你回来了”,没有嘘寒问暖,甚至没有“吃饭了吗”。因为母亲从来都认为关月是不需要吃晚饭的,一天五块的伙食费,一开始关月喜欢吃学校门口小摊上的水煎包,一块钱三个,多买一些,早中晚都吃它。后来也吃腻了,吃腻的同时,水煎包涨价了。
至于再后来,她在班里混了个“蹭饭妹”的名声,午饭也算有点着落。她有个好朋友,接济她很久了,那是个“优等生”。她说不清为什么她要对她那么好,不过无所谓了,饭票,是谁不行呢。
母亲把自己疲惫的上半身从挎包中解脱了出来,进门后,瘫倒在床上又把下半身的疲惫解脱了出来。这中间她没有看关月一眼,只是径直走向了床,这是她带关月租这个破屋子时唯一值钱的家当。
关月闻到了酒味,少见的,她喝了酒,看样子量还不少。关月歪着头,胳膊拄在平时写作业时用的小木桌上扶着下巴,眼睛观赏着另一只手的指甲在台灯下的光泽。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帮床上那个女人脱了鞋盖了被子。还好天气不热,她想,不然她可不懂该怎么给烂醉如泥的母亲脱衣服。
第二天照例是满当当的课程。她一直认为,自己出生时点了许多技能点,长相,打扮,气质都受人夸赞,当然这不排除她把其他女生嘴里的坏话自动看成嫉妒的表现而得出这样的结论。但是唯独没有点亮学习这项技能,她无法理解那些扭曲的数学符号,那些之乎者也和字母单词让她一看就想睡觉。她不是不知道什么知识改变命运,正相反,在这一点上,她自认为要比身边的人理解的透彻,可惜,她无法融入正常的学习节奏中。她的分数经常被挂在老师嘴里,吊车尾的典型,永远的倒数笨蛋。可是怎么办,她长得也是真好看,不过为此没少受各路神仙叨扰。
照例的,她在数学课上沉沉睡去。同桌是个书呆子。老师派来帮助他的。先进带后进,狗屁。关月漂亮的脸蛋上满满都是不屑一顾,她昂着脑袋看着同桌理的平头上摇摇坠坠着一块头皮屑,发白硬质。再看看班主任无奈的语气和几近放弃的摇头,终究还是妥协。
书呆子有个特点,学起习来那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管你睡得颠三倒四云里雾里,我自学海无涯苦作舟。关月了解到这一点后,更是对同桌没了意见,睡觉嘛,没人叫醒是最好的。
然而数学课往往例外,这是关月最讨厌的课,以前说不上讨厌二字,是因为她自信自己学的会。但现在初二进入了函数,关月突觉世界真是变化万千,无法再修炼得到险过考试的秘诀,索性放弃。数学老师可谓是兢兢业业,不厌其烦,日日教导关月。碎碎念的姿态真是像极了唐僧,关月以不变应万变,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横刀向天睡。
一颗粉笔头精准的砸在了关月的脑袋上,毕竟他无数的兄弟姐妹都怀着叫醒关月这个使命阵亡在关月的座位上。关月醒来,迷茫看向四周,几十双眼睛静静盯着她,每天课上的必备节目,也算消遣了。
她也按剧本来,拿起白的可以上架重新贩售的课本自觉从后门走了出去。她低着头,一只手握着另一只胳膊,身体不安分地摇来摇去,这是无聊的表现之一,然而一偏头,她乐了,隔壁班的罚站专业户同样准时的站在楼道里。两个人目光相接,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隔壁班的老k,和关月一样的问题少年。这个外号除了他自己没人叫,关月的解释是,这货黑帮小说看太多,自以为是某道老大,觉得老k这个名字酷酷的,实际上呢,傻逼一个。
老k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见这个解释的时候,气的要找人打她,再深入了解原来是个不懂事的漂亮妞,一看照片更是没脾气。就这样,两个人自然而然成为了网友,当然是老k的操作。
主动约见是没有发生过的,因为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互加好友的第二天,地点就是楼道。
先认出对方的自然是老k。他正在楼道口无聊呢,左摇右晃的时候看见隔壁班出来一位同僚。定睛一看,原来就是她。他站直了身体,左右瞄了瞄有没有老师经过,又朝中间移了移,免得班主任从班里看见他。“嘿,同学。”他压低了音量,不自觉地蹲低了身子,看起来贼眉鼠眼的。
关月扭头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见过他,当然也知道他,看见他的样子,关月没忍住笑了。
老k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很快站直了。说老实话,关月是老k喜欢的那种类型,平常没关注到真是亏了。他一边罚站一边偷瞄关月,关月虽然也是被罚站,却心大地摇摇晃晃,闭着眼睛,像是要睡倒在地上。
结识的第一天中午,老k请关月吃饭。关月是一千个愿意,不管是谁,只要请她吃饭,她就很开心。老k的校服拉链到肚脐从来没拉上去过,不论班主任怎么批评,他就是不改。在和关月一起去饭馆的路上,他被迫停止脚步,关月挡在他面前给他拉拉链,拉到胸口的位置,关月盯着他的眼睛说这才好看,不要拉的太往下,跟流氓一样。关月的个子一般高,但老k是个大高个。
她微抬起头看着老k的时候,老k脸突然就红了。他眨了几下眼,没有说什么,不过从那天之后,他的拉链再也没有往下过。连班主任都以为他要从良了,不过这种猜想只在班主任脑袋里留了半天不到,他就因为私自搬课桌换座位威胁同学被叫家长了。
老k家里家境其实不错,不过父母都是大老粗那类的,觉得孩子交给学校就可以了。平时零花钱给的多,管的倒是少。老k那气质单拎出来,谁都会觉得是喝酒赌博家暴的单亲父亲养大的。然而实际上,只是他和家人互不搭理,天性冷漠的结果。
关月不常蹭老k的饭,原因也简单。初识时以为他和自己是一类人。后来不经意间看到他手腕上的名牌表。不贵,学生款。这是老k的回答,而对于关月来说,表的价格是她大半年的饭钱。她被人评价大大咧咧也好,傻呵呵也好,心思却是不一般的细腻。原生家庭带出来的,改不掉。
又是一起罚站时,又是一起吃饭日。这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约定。中午关月先出校门,在门口等他,她踮着脚张望,老k的身材很显眼,刚出校门关月就能看见。
然而今天关月却迟迟没见老k出来,直到校门口人群散去,零星几个吃饭速度很快的人都从饭馆出来了也不见老k的人影。关月摸了摸口袋里的四块五毛钱,够吃一碗面,晚饭可以找郭思佳,就是她的好朋友帮忙,但她还是决定再等一会。
她看见一个平时和老k玩得很好的男生急匆匆跑了出来,直直跑向自己,她感觉不太妙,只见男孩喘着气冲她说话。
“林凯让你别等他了,今天他有事临时被拖住了,他让我给你带句对不起,放鸽子不是他本意。我先走了啊。”关月本想直接走了,可鬼使神差地叫住了那个男生,“哎,你等等,具体什么事,方便说吗?”
那男生摸摸后脑勺,只得答应。“那你跟我走吧,一起看看去,不过,要打起来了你可千万别上去拦,学校处理的时候劝架的可得一块受累。”关月听了没说什么,只是跟在男孩后面。
地点是操场,原因是体育课抢球事件,在男生中间并不少见的冲突,放在老k身上就会闹得不可开交。关月不知道他那天生的嚣张跋扈来自于谁。她见过他的父亲,天生的生意人,不过精明却不大气,做不了大买卖。而老k看起来完全和商业才能沾不上一点边,打架找茬的才能倒是出名。
关月站在一旁,老k看见愣了愣神,他问了问那男生,只是抿抿嘴没有说话。关月以为老k会走过来问她为什么多事,结果没有。内心设想总是会落空的,她很快又想着。
气氛有些僵持,关月站的离他们有点远,听不清两方在说什么。她猜测老k逼对方道歉或是什么,因为老k非常在乎道歉道谢这类事,他个人是个很注重这方面的人。礼节算不上,这是他的原则。关月问他的时候,他曾这样回复。
不能让他们打起来,绝对不能。关月心里只有这个想法,老k刚刚抹掉一个处分,这个时候打架,处分估计要带到高中去,虽然他能不能上高中关月并不敢确定。
今天是周二,关月低着头,一只脚在地上画圈,周二中午体育老师似乎不回家,她隐隐约约有个这样的判断。老k那边明显不想再杠下去了,这是老k看到关月来找他时的第一个想法。他心神不宁,这是他和别人冲突时从未有过的状态,从前只是态度强硬,总是逼得对方没辙。今天他不想强硬下去了,他只想和关月一起吃午饭。
老k一扭身,关月却不见了。他张望着寻找她的身影。就在老k心思并不在对峙上时,对方突然踹了他一脚。
“老早看你不爽了,要打架,说时间,别在这浪费我时间。”对方看来师出有名,老k怒火中烧,在朋友面前被对手踹屁股,这是第一次。就在老k冲动出手的那一微秒,他的面前突然浮现出关月的那张笑脸。他的手放下了,对方却不依不饶起来,眼看一起校园斗殴就要不避开人,在校园内部发生了。
就在零星火花即将发展壮大的时刻,体育老师来得凑巧,他直冲风暴区而来,看起来心情也不佳。“不吃中午饭干嘛呢都,一个个,想干吗?”体育李的暴脾气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况这位老师身兼多职,不好惹。先认怂的是老k,他急着找关月。
“没有,李老师,我们两个班打算明天来场球赛,这约时间呢。”看着身边几个点头的样子,体育李没有追究,看着他们离开操场。
“对了,林凯你过来一下”,老k开溜出去十几米被叫了回来,只听见身后几位哥们嗤嗤笑着。“报信的女同学你可得谢谢人家,她说在马路对面那家面馆等你呢。”体育李拍拍老k的肩,露出一个很懂的笑容。
老k一溜烟跑了,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了笑容。整得和他对峙的兄弟也一愣,跟老k的朋友问。“林凯这是怎么了,奇怪了哈。”那男孩也是一脸笑容,却还是强装正经地回复,“谈恋爱了吧,你管他干嘛,你可千万别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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