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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车的后座上，努力忍住不发出声音，可眼泪和鼻涕还是止不住地落，大颗大颗掉在穿旧了的粉色风衣上，眼前一片模糊。
她不敢看车里的任何一个人，脑袋和眼睛不敢移动半分，生怕眼泪落地更凶猛。
“你的衣服湿了”右边年仅5岁的弟弟轻声说。
左边坐着的妈妈，始终保持沉默。
“擦擦” 前排的舅妈递过来一张纸巾。
她伸手接了过来，没来得及把纸巾全部展开，擦了擦眼泪，顺势小声擤了一下鼻涕。
“这么舍不得啊”驾驶座上的舅舅抬头看了看后视镜说。
“不想走你不早说，让你留着”一旁的妈妈语气中有些烦躁。
眼泪好像止住了一些，她开始在想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不自禁地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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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该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离开P村，第一次离开爷爷。
爸爸没有见过几次，而妈妈会在每年过年后回来见她一次，带上姐姐穿旧了的衣服，以及尚不懂事的弟弟。
她已经习惯了生活中妈妈、爸爸的缺席。
因为没有他们，她一样可以过得很开心。
在P村，她喜欢和爷爷一起晒太阳、种菜。
傍晚的时候，她会跟着爷爷一起到菜园里浇水，爷爷一边浇水，一边和旁边地里的阿姨们聊天。她会在一旁安静地和蚂蚁们捉迷藏，看夕阳。
夏天的时候，她会和爷爷一起在家里摘花生，爷爷会把摘好的花生一部分洗干净拿去水煮，一部分拿去晒，做她最喜欢的水煮花生和干花生；剩下的一大部分送去榨花生油。
偶尔，她们也会穿过田埂、小河，走上1个多小时去到小镇上赶集。她最喜欢赶集了，因为爷爷会给她买好看的发夹、买好吃的冰棒、买可以带回去吃两三天的肉和菜园里没有的菜。
除了赶集的路上太累之外，她觉得生活简直不能更开心了。
几天前，爷爷对她说，妈妈要带她去大城市，据说在那里每天都可以赶集，也就是说每天都可以吃好吃的肉和菜、吃冰凉的冰棒、买好看的发夹。
虽然她觉得妈妈有点凶，不爱笑，但还是止不住很兴奋。
临走的早上，爷爷帮她收拾好了衣物，还备了不少她平时喜欢吃的干花生。
-3-
“路上不要吃太多，到了那边之后要分给弟弟和姐姐吃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爷爷说这句这么平常的话，她感觉到原来的兴奋好像消失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吃过早饭之后不久，妈妈从一辆挺入时的小轿车上下来，脸上依旧没有过多笑容。
看着爷爷手上提着的大小包，妈妈好像有点不高兴。
“叫你不用准备这么多东西，这车上都已经放不下了”
“都是自己做的，带过去你们都可以吃”
“什么东西不能买啊，经常自己劳累你也不嫌麻烦”
“去外面买不用钱啊，你们赚钱都不容易，能省就省点”
妈妈没有再回，低头把爷爷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走到轿车的后备箱，在大箱小箱之间找了空隙，把大小包塞了进去，嘴里还妮妮喃喃说着什么。
和前座的舅舅舅妈打过招呼之后，她就和妈妈一起上车了，车的后座还坐着正在认真吃棒棒糖弟弟。
上车之后，透过玻璃，她看到身形消瘦、后背有些佝偻的爷爷一直跟她挥手，不知道为什么，眼泪这时候好像想要说话似得奔出来了，但又没有带任何声音。
她就这么一路哭着，跟着车摇摇晃晃走过熟悉的乡村土路，最后转弯走上了柏油马路，车速变得平稳快速，她觉得眼睛有些累，便慢慢眯着眼睛睡着了。
-4-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快到了。那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地方，马路旁边有很多的小房子，比她平时赶集地的房子要高、密。
车在一间杂货铺旁停了下来。
妈妈喊她下车，顺便热情地送走了载她们的舅舅舅妈。
她有些胆怯，对眼前的一切都不熟悉，包括里面笑着迎出来的爸爸。
爸爸一直笑眯眯地喊她，好像终于得到了某件遗失了很久的珍贵东西。
饭桌前的电视机，在播一部警匪片。
爸爸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夹菜吃菜，偶尔回头喊她的名字，让她吃菜。
妈妈依旧没多少话，只是问姐姐最近几天家里的情况。
姐姐一边看着电视剧，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着妈妈的话。
弟弟没吃几口饭就跑去不知道哪里玩了。
她一边吃着，一边应着爸爸的话，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不太尊贵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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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后，妈妈动手整理之前车上带来的东西，包括爷爷给她收拾的大包小包，里面有她最喜欢的干花生。
爸爸、姐姐都在很兴奋地翻看有没有好吃的。
她看到他们翻到那袋她最喜欢的干花生，打开看了不到2秒，就翻下一样了。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想，为什么她们都不喜欢这么好吃的干花生？
随后，弟弟从外面回来，手上拿了三份雪糕。
爷爷从不给她买雪糕，因为太贵了。
她兴奋地接过其中一支雪糕，环绕着撕开外层包紫色的装纸。
雪糕真好吃啊，比冰棒要甜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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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渐渐习惯了。
每天可以吃上地里不会有的菜，偶尔还可以吃吃雪糕和小吃，傍晚和姐姐和弟弟一起去附近的公园里学骑单车……
她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挺开心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偶然看到垃圾桶里，躺着一袋子破了洞的东西。
她好奇地翻了翻。
里面漏出了几颗有些发霉的干花生。
而袋子的开口，似乎还没有打开过。
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爷爷消瘦佝偻的背影。
眼泪不知为什么落了下来，打湿了她新买的橙色短袖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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