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音
我病了,消化道出血。先生一看便池里鲜红的血,急了,“你赶紧收拾一下,咱立即去医院!”
“我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可能是痔疮吧。”
一提起去医院,我眼前就出现医院里人山人海,每个窗口前排着长长的队焦急等候的人们,只是想想场面就足够人发愁的,而一系列的抽血化验,仪器检查,更令人忐忑不安胆战心惊。有人把人生总结为四个阶段:不想上学,不想上班,不想上医院,不想上西天。我现在的人生已经迅速地进入了第三阶段了。
不会那么严重吧,我尽量压抑着不往坏处想,轻描淡写的说,心存侥幸地犹豫着,抗拒去医院。
已经是中午了,说话的功夫,我又去了一趟厕所。
先生边催促,边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这不像痔疮,这样下去不行,赶紧的不吃饭了,咱先去医院!”
省立医院东院,车辆川流不息,人来人往。我们直接去了急诊室,各种项目的窗口前都排着长队。挂号,缴费,先见了肛肠科大夫,排除了痔疮。又找消化科大夫,一番问询后,抽血去化验,大夫说需要住院进行系统治疗。因为病房床位紧张,先开了针剂在急诊室输液,止血观察,等病房空出床位再办理住院手续。
输液的过程中又着急去厕所。看着鲜红的血,头晕恶心想呕吐,我扶着墙走出厕所,搜寻门外等候的先生。脑袋轻飘飘的天旋地转,眼前白亮亮的一道闪电划过,两腿发软身子往下沉,那一瞬,看见先生模模糊糊的影子摇摇晃晃往这边来,耳边传来巨大的嘈杂的声音,夹杂着先生的喊叫声:大夫护士,有人晕倒了!老婆你怎么了!脑袋里“咔嚓”一声闷响,我眼前一瞬间变黑,意识关闭失去了知觉。
恍恍惚惚中脑子里有了一丝光亮,听到先生不停地叫我,老婆,你可别吓我。感觉身体就像一张薄薄的纸,任凭周围的人翻来覆去的摆布。人们说的“轻如鸿毛”用在这里是最贴切不过了。。先生拉着我的手,我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我还活着。先生告诉我,这是在抢救室。我鼻子上插着吸氧管,胸部沾满心电监测仪的管子,胳膊上绑着血压计绷带。两只手背上分散着三支针管输液。
“别担心,我这不好着嘛。”我想朝先生笑笑,眼泪先流下来,刚才我死了一回啊,如果我就这样晕死了,岂不是太突然,让我的亲人们如何能承受这样的突变?我怎么可能甘心就这样倒下!
小小的抢救室,周遭密集地排列着急诊病床,不断地有病人呼隆隆推进来,医生护士开始忙碌,插氧气管,心肺复苏,除颤仪咕咚咕咚地响一阵,抢救过来的,赶紧插上仪器检测,输液。抢救无效的,让等候在外的家属推出去。
医生给我24小时输液,打着止血泵,医嘱不准吃饭喝水。
晚上,抢救室里跟白天一样的嘈杂忙碌,我睡觉一向警醒,换了地方很难入睡,周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上半夜先后有2个病人推出去。一个病人是消化道出血,推进来就是处于昏迷状态,除颤仪响了好一会儿也没抢救过来。另一个是喝了农药的妇女,十几岁的女儿在外面嘤嘤地哭,小姑子不断地叫着,嫂子嫂子你怎么这么想不开,留下我们怎么办?医生赶紧安排护士洗胃输液。可惜,折腾了好一会儿病人也没能醒过来,医生宣布放弃抢救。小姑子在抢救室里放声大哭。“还有别的病人,请家属们节哀,到门外等候,”护士劝说了几句,小姑子破口大骂,“我哭我嫂子几声怎么了!你家里死了人你不伤心!”听着他们的争执,我一方面为病人悲哀,一方面感叹医生护士的辛苦和不被理解。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早上又抽血化验,血红蛋白降到了60个单位,需要输血。400cc的鲜红的血汩汩的流进了我的血管。中午,消化内科病房通知腾出了空床,可以办理住院手续了。
在消化内科,继续不吃不喝,输液输营养,止血,又输了400cc的血。B超,拍片,心电图,腹部CT,核磁共振,胃镜,肠镜,各种仪器,各种检查都用上了,主治医生组织多个科室会诊,护士24小时一级护理,10天后,血止住了,撤了24小时不停的止血泵,又过了5天,检查身体各项指标恢复正常。
医嘱可以稍微加些易消化的食物。我终于可以喝水,吃流质食物了。
病房是2人间,住院期间,我经历了3个病友,她们一个是胃息肉,一个是肠息肉,都做了息肉微创切除手术,手术后观察一两天就出院了。病友之间最容易建立起同病相怜的情愫,虽然是短短的三五天相处,她们离开的时候都像亲人般的有些不舍。殷殷的互道祝福,嘱咐要珍重。第三个是直肠癌,肚子上切个口子,埋着管子,挂着小瓶子接排泄物,是第三次来住院复查做化疗的。
我能正常喝水进食了,恢复的很迅速,药量也逐渐减少,每天只输3瓶液体。输完液我就去走廊走走,或者偷偷跑到楼下转转。
省立医院东院,4座造型别致东西排列的院区大楼,雄伟壮观。我在相连的ABCD区转悠,看花园池塘里的鱼,看园区绿化带飞泻的小瀑布,拐弯抹角之间掉了向,分辨不清东西南北了。
我爬上大楼高层,极目望远。它背靠一片小山,山坡上是成片的墓地。清澈的阳光温柔地照耀着那片墓地,墓碑掩映在苍翠的松林中,发着青白的光。那里,安放着一些静默的灵魂,此刻,它们安静地享受着青山绿水和阳光。紧紧毗邻着小山的,一边就是高耸的楼群,楼群下是繁华的人间,另一边已经划为大片的拆迁区,要开发成商务区,不久的将来,这里将是繁华的国际化商业贸易交流中心。
我站在高处,眺望远的近的楼前楼下的车辆和人群,感慨着人这一生的日子,就这样在闲适和忙碌中,在疾病和痊愈中变换流转。
我没拿手机。入院的时候,我关了手机,隔断跟外界的联系。我跟先生商量,住院的事不让亲戚朋友们知道,我不想让亲人们为我操心奔波。先生请了年休假,24小时全心全意的陪伴护理着我。女儿不断地打来电话问询。。。此刻我心中充满感激,感激医院医生护士的治疗,感激亲人朋友们觉察我的异常后一遍一遍地打先生的电话询问,感激母女连心的牵挂,感激献血者的无私大爱,感激先生无微不至的照顾。。。
我还要感激我自己,用坚强和自信战胜了疾病。我是去鬼门关的门前徘徊过的,生病的时候,我思考生的意义,意识到死的无常。明白了毕淑敏说过的那句话:“人生本没有什么意义,人生的意义便在于我们要努力赋予它意义。”生死不过一念轮回之间,有了这样的觉悟,经历过的病痛的折磨,也就感觉是值得的了。
以前的我,总是以为自己很健康,不会出事。现在我知道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自己,已经不是上学的时候,校篮球队的后卫,那个奔跑在篮球场上的矫捷的身影;已经没有初中,高中阶段中长跑场上那个健步如飞的健硕的身姿;已经不是,那个参加工作后,一心一意为了公司加班加点,不知疲倦地熬夜,好像里面蕴藏着无穷的能量的身体。。。
那时候,年轻啊,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气。
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工作压力越来越大,环境污染导致空气质量下降,生活水平提高,美食佳肴相伴,摄入越来越多的毒素。。。从什么时候起,身体开始出现许多不适,状况层出不穷的?
以前的我,根本不知道疾病是什么,偶尔小小的病痛抗一抗也就过去了。
而恰恰是这样的对身体的忽视和盲目自信,让我们无休无止的透支着身体的能量。
人到中年,父母需要我们去孝敬,子女需要我们教育抚养,工作需要去竞争完善,亲朋好友需要我们去应酬。多少名人,多少好人,突发疾病死在奔波的路上。
苹果公司创始人乔布斯,56岁死于胰腺癌。
央视播音员罗京,48岁死于心脏病。
光学奇才蒋筑英,43岁死于两绝症。
前不久,我的大学同学安,死于心脏病,他的妻子,两年前早已去世,如今留下上大一的女儿孤单悲伤思念。
我的高中同学,闺蜜玲玲得了甲状腺癌。。。
锦绣的前程,鲜活的生命,终究敌不过疾病的腐蚀,生命是多么的脆弱,身体也需要呵护和尊重。舒适健康的活着,是件多么快乐的事情。
我不是名人富豪,不是科学家,不是著名作家,我庆幸明白的还不算晚,我对自己说,从此我要慢慢的,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过好每一天,用余生,好好的来爱自己。
《西游记》里有个美猴王大闹阎罗殿,烧毁生死薄的情节。我们不是美猴王,我们无法选择和避免死亡,但我们可以选择如何生。从此,我要让自己,每一天都健康快乐。我要善待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每一处肌肉,每一个细胞。我要让她们沐浴着我的爱,我的激情,我的热忱。我同时也要把我的爱,我的祝福,给我所有的亲人,朋友。
爱是生命的源泉,爱是治愈的良药。生命无常,要好好的,漫漫的用心去爱它。
「手绘&谈写作专题征文」我要用余生,漫漫的来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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