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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雪夜。
租住的新家里,我站在白日里视野最开阔的厨房飘窗前,身旁油盐酱醋,户外灯窗几扇。
据说,这是此间十年未见的大雪——实在有些滂沱的味道。我听着雪花密织的氤氲里簌簌的风,眼泪忽地滚落下来,如何也收不住。
兄弟结婚了,兄弟在远方。
1
前些日子,天津的一位大爷骑着电动车驻足市井,跟着商铺里播放的《怀念战友》旁若无人地放声歌唱,动情处声嘶力竭,两眼泪目。围观视频的群众被这一幕所感染,纷纷脑补出大爷老兵的身份——他大概是想到了曾经共甘苦的岁月了。没有这样的记忆,哪来的情难自禁呢?
大概每一位从戎者的宿命中都会历经携风沐雨的欢畅与与刻骨铭心的别离。
大学毕业那年,大家心思依旧单纯,即使告别愁绪万千,即使明白再难相见,在少年心性未泯时,在踏入新世界的兴奋中,潜意识里总还以为在“一生”这么长的尺度下,离合不过几春秋。
阅历渐长,萍飘蓬转奔波,柴米油盐消磨,终成“难相见,易相别”的迷惘。
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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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在西安读书时,好呼朋唤友,好户外郊游。暑期曾在秦岭东梁驴行一日,接着便去了青海骑行。那时,我在一首《蝶恋花》的文末道:“梦里重逢知甚日,多情消尽离歌意”。
前夜还对秦岭秀美念念不忘,盼着“梦里重逢”;次日便移情青海湖,以致”消尽离歌意”。这话荡漾着在自然造化中逍遥的得瑟。
我曾企图将这番看山看水的心境,用来解开又一次分别的愁肠百结。但人与人的情谊毕竟与自然造化不同,逝去的不可替代,忘却也毫无意义。
离开港城时,我回望熟悉的大楼,晴空一如多年前到来时的湛蓝,只不过楼中人已渐行渐远。
“十年怒马十年梦,唯愿此生少别离”,我绝不向往做风花雪月逍遥飘零的浪子,因为任一种在路上的精彩都消不尽离别的蚀骨,每一次离别的伤口都要用一生来舐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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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此时此刻,佳人合卺遥处,我已难践旧约。细细想来,这些年又有多少约定成空。
此间众人在银装素裹中欢欣,我在天涯相隔中怅惘。妻子安慰,我只有沉默——她此生未曾去国离乡到异地讨生活,未曾真正长久地分离,又哪里知道“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的离愁呢。
又想起了第一次离开港城的情景了,那时已确定赴西安读研,在酒精的刺激下,我与哥们相对落泪。
“会不会以后再难相见?”——谁知一语成谶。彼时盛景不再,我已先行离开。
那些年,我从山城离别,我从长安离别,我从港城离别,离别即成永恒。
所谓永恒——
是欲见而不得见的无奈,是艳阳与大雪纷飞的错过,
是大河分道泾渭的扼腕,是余生再难同行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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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同行的路皆有穷尽,大家终有分开的那一天。那么,我们的灵魂又有什么可以仰仗的呢?
重要的是我们的心,不要遗忘,并永远对命运宽容。
每个人都是天边的一朵云,孤独地来,孤独地去,命运的风有时让我们汇聚,有时使我们散去。
要相信,有一天,我们会在不同的天地变成雨云,落向大地。
那时,我们将在辽阔的大海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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