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末,香港回归,特区发展,人口流动,深圳推拿业随之蓬勃发展,作者笔下的故事也由此展开。不同推拿师的工作经历各有起伏,但却都是盲人。于是我的目光跟随作者,走进了一个更加隐秘、深邃而澎湃的精神世界。
我很好奇,作者何能如此细致入微地解构这一群体的心理?在他的笔下,每一个盲人都不再是伤痛的个体,而各有其精神、尊严和爱。焚烧一切、千里寻人的金嫣,单恋相思、游戏时间的小马,为爱付出、默默跟随的小孔,隐忍病痛、叩问至美的沙复明,勤恳劳作、立身光正的王大夫……每个人都性格鲜明,又各有忌讳;而每一段忌讳背后,都是一段焦糊的记忆。与此同时,作者又毫不避讳地描绘性灵、爱慕和欲望,就那样赤裸展现、纤毫毕露。于是我明白,眼睛只是看见与否的窗,并不影响心灵的动;失明者和“明眼人”一样,困惑于相同的迷思,怀揣有类似的激荡。
情感虽然共通,眼见毕竟不同;所见不同,所思必然有差。这种差异来自两面:一是对外部环境的认知,往往依托于所谓“正常人”的评判。于是很多情形下,他们对于答案的取得表面私人,实际却流淌着公共的血液。他们的惊鸿一瞥,是对他人称赞的认同;他们的踌躇思考,隐含他人的逻辑链条。在“主流社会”的话语压力下,他们的声音太容易被淹没;或者说,他们主动隐藏了自己的声音——一种无奈的附和。
另一方面,他们主观上建构了一层强烈的自尊屏障。屏障的建立源自歧视。现实往往营造这样一种氛围:盲人似乎就天然处于弱势,天然被同情、被怜悯,这表面看是对弱者的关心,实际却满足着健全人虚荣的心理。我们又为何可以站在施舍者的角度去面对“盲人”这一群体?我们可曾想过这种强加的施舍他人是否想要?屏障,强大而脆弱,封闭了喧闹的关怀,又小心翼翼地裹挟着敏感。
我突然有点理解了作者在采访中所说的普世价值和核心价值的分离。我们的生活、作家的写作,始终围绕着核心价值展开,但现实却是,普世价值和核心价值是分离的,甚至是背道而驰的。此间差异的地方,是我们在刻意回避,是整个社会长期积攒的伤疤,也是社会“多数者”对“少数者”声音的淹没。
但我们似乎又忘记了,在任何不确定的时候,我们都可能成为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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