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南燕：有一个“伪装者”皇帝是什么体验？
主讲姜鹏
在十六国中，南燕的存在感不是很强，延续的时间也比较短，但值得一讲。南燕的创立者叫做慕容德，他是前燕国主慕容皝的幼子，曾在前燕政权中，历仕慕容儁、慕容暐等多位君主，后来前燕灭亡，他被迁往长安。公元386年，慕容德的哥哥慕容垂自称皇帝，定都中山，对于这个政权，史称后燕，当时慕容德就被哥哥任命为车骑大将军。十年后，后燕的第一任皇帝慕容垂去世，他的儿子慕容宝即位，慕容德被委以镇守邺城的重任，总管后燕南部地区的军政事务。
公元397年，北魏发起了对后燕的攻势，并且很快攻克了后燕的都城中山（今河北定州），后燕皇帝慕容宝被迫逃往龙城，这样一来，后燕就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北方部分以龙城为中心，由皇帝慕容宝坐镇，南方部分以邺城（河北）为主要城市，由慕容德坐镇。就在都城中山被北魏攻克不久以后，有人建议慕容德说，“现在邺城这个位置比较尴尬，易攻难守，北魏的军队要是挥师南下，想必我们是守不住的，不如我们向南迁徙，到滑台这个地方，防守压力就会小很多”。滑台就是今天河南省的滑县，为什么说这个地方防守压力比较小呢？因为此地现在虽然在黄河以北，但是当时在黄河以南，北魏的军队要想进攻，必须要考虑黄河天险这一道重要的天然屏障。
慕容德最终是接纳了这个建议，公元398年，慕容德率领四万户人口，两万多乘车辆，向南迁徙到滑台，并以这里作为新的军事据点，随后他设置百官，自称燕王。就在慕容德自立为燕王不久后，变故发生了，当时后燕的皇帝慕容宝从龙城一路辗转向南逃溃，经过邺城，到达黎阳。黎阳就是今天河南省的浚县，距离慕容德所在的滑台非常近，只有十二公里。所以皇帝慕容宝就派遣手下赵思，通知慕容德前来接驾。
但是赵思当时应该是没办法快速地找到慕容德，所以他就近找到了慕容德的堂弟慕容钟，并把皇帝的意思告诉了他，希望他能转告慕容德。这位慕容钟听到这个消息以后，表现得非常厌恶，为什么呢？因为他是第一个劝说慕容德称帝的人，也就是说他是慕容德的铁杆支持者，所以对于慕容德集团来说，皇帝慕容宝的到来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个麻烦。那么一时间慕容钟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就先把赵思关押了起来，并赶忙向慕容德通报情况。
慕容德和手下们讨论一番以后，表面宣称派人先去打探一下消息，看看赵思说的是否属实，但实际上已经做好了暗中杀死慕容宝的准备；而另一方面，慕容宝在赵思走后，又从当地居民口中得知了慕容德已经自立的消息，于是又转身向北逃去。所以一通寻找下来，慕容德一无所获。不久之后，慕容宝赵思也由于坚决反对在慕容德手下做事而被处死。慕容德统治初期的第一次危机，姑且算是平稳渡过了。
但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慕容德需要面对的困难还有很多。当初慕容宝到达黎阳的时候，虽然包括慕容德在内，很多人都对他抱有敌意，但这不意味着没有人欢迎他的到来，比如当时有一个叫做李辩的人就劝说自己的领导，赶紧打开城门，迎接慕容宝，但是这样的建议并没有被采纳。等到慕容宝向北逃溃，李辩的境遇就很尴尬了，他的心头一直萦绕着很多问题，比如“慕容德一派会不会怀疑自己？自己会不会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而这些忧虑让他坐立不安。公元399年，慕容德亲自率军出征，李辩再次劝说自己的领导反叛，但他的建议依然没有被采纳，这下一来，李辩心中压抑许久的担忧转化成了愤怒，他亲手杀了自己的领导，然后献出滑台，向北魏投降。当慕容德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整个滑台已经被北魏控制住，无奈之下，慕容德迁都广固，也就是今天的山东益都。公元400年，慕容德在这里正式称帝，改元建平，史称南燕。
正式立国以后，南燕的大臣们给慕容德提出了很多治国方面的建议，比如修养军队、扩大农耕、储藏粮食、核查户籍等等，而在这些建议当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核查户籍。南燕立国的主要地区在青州、兖州一带，这里土地肥沃，农业发达，但偏偏是这个优势区位条件，却给慕容德带来不小的困扰。为什么这么说？一方面，这里土地肥沃，就有很多外地人想到这里来务农、生活，而慕容德也对这些外地迁徙而来的百姓非常优待，具体的措施就是长期免除他们的劳役。而很多人就钻这个空子，反复不停地冒名顶替，有的是好几家合为一户，有的是好几个人共用一个户籍，并且用这种方式逃避田赋捐税和差役；另一方面，当时的土地政策不够完善，很多大族都养了数量庞大的佃农和部曲，这些行为当然都是对国家统治非常不利的，所以慕容德就派人去地方各个浚县去巡视调查，同时让自己的宗室慕容镇率军在边境设防，以防各地百姓逃跑。可见当时慕容德调查人口的决心还是很强的。那么最终调查的结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南燕普查出来的冒充的假户口一共有五万八千多户，要知道当时整个青州也不过只有十万编户而已。
除了上面介绍的这些举措之外，慕容德还设立学官，从公卿贵族和二品士人的子弟当中选出两百人来作为学生，为政府储备后续力量。在经济方面，慕容德重视对盐和铁的把控，控制国家经济命脉，这些措施都大大促进了南燕的稳定和发展。
讲到这里，要插叙一则陈年往事。慕容德青年时期，还在前秦担任张掖太守，当时他的哥哥慕容纳和母亲公孙氏也都居住在张掖。不久之后，慕容德跟随苻坚一起进犯淮南地区，临行之前，慕容德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金刀留给了母亲。前秦在淝水之战落败以后，慕容德就跟随慕容垂一起反叛前秦，当时新一任张掖太守得知后，就处死了慕容德的哥哥和慕容德的几个孩子，整个慕容家族只有两个人活了下来，一个是慕容德年迈的母亲公孙氏，另一个是慕容德有身孕的嫂子段氏。几经周折之后，段氏成功把孩子生了下来，并取名为慕容超。在慕容超十岁的时候，奶奶公孙氏病逝，临终之前，公孙氏把金刀交给慕容超，并吩咐他把这把刀还给慕容德。公元405年，时年二十岁的慕容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叔叔，也就是南燕的皇帝慕容德，慕容德见到金刀以后痛哭流涕，并大大册封了慕容超，任命他为侍中、骠骑大将军、司隶校尉，还特意选拔了一群仁德之士来做慕容超的僚属。
我们之前提到过，慕容德的儿子全被张掖太守杀死，而慕容德自此之后也是一直无子，所以他就想让慕容超做自己的后嗣，将来继承王位，史书上在介绍慕容超这个人的时候，说他“入则侍奉尽欢，出则倾身下士，由是内外誉望翕然归之”，就是说慕容超在自己的叔叔面前表现得非常好，不仅可以让慕容德心情愉悦，出宫办事的时候也能够礼贤下士，谦诚待人，所以朝廷内外很多人都夸赞他。这一年的十月，慕容德准备正式册封慕容超为太子，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慕容德病情加重，连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皇后询问他是否可以立慕容超为太子，慕容德微微点头首肯，这事才算正式定下来。此后没过多久，慕容德就逝世了。
慕容超即位以后，把过去的亲信公孙五楼当做心腹，慕容德时代的诸多旧臣都因此感到不安，于是请求调离中央，到地方上去任职，对此慕容超却是毫不在意。而不久之后，慕容超本人性格当中的暴虐和猜忌逐渐显露了出来，国家政令全部由他的宠幸者颁布，而他本人则整天沉迷于游猎，不理正事。有一次，慕容超询问老臣封孚，说“你觉得我可以和古代哪一个帝王相比？”封孚回答说，“可以和昏君桀、纣相比”。有人对封孚说，“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的皇帝呢？”封孚却回答，“我现在已经年过七十，不想阿谀奉承，只想死得其所”，在朝廷大臣眼中，一国之主居然都是这样的形象，那么可以想象，国中百姓也一定对他的统治充满了不满和愤怒。
公元409年，东晋的刘裕发动北伐，很快就攻克了南燕的都城广固，并顺利俘虏了南燕的最后一任皇帝慕容超。不久之后，慕容超被斩于健康，南燕灭亡。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