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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颗梧桐树。

第二百七十一颗梧桐树。

作者: Fu玮 | 来源:发表于2019-05-24 16:01 被阅读25次

    这个暑假每天的早晨和下午,我都能看见这个女孩,她爱穿粉色圆领短袖和淡蓝色短裤,总是挎着一个白色帆布包,梳着高扎的马尾,却不知道为什么爱画着浓妆。

    我和旁边的杉树打赌,她要是不化妆一定更好看。

    我每次看见她都会跟她挥我右手边第三片叶子,那片叶子绿汁饱满,最鲜嫩。尽管她从没注意过。

    “你看,她回来了”,我兴奋地对着啾啾叫、飞过去的杜鹃黄毛说。

    “得了吧,不就是个人类”,黄毛抖抖翅膀,正瞄着她,跟在她头顶上。

    我嗔怒道:“你要是敢往她头上拉屎,今年就别想在这条马路上的梧桐上安窝了!”

    “得得得,惹不起您老,我不往你那小情人身上拉行吗”,说着,黄毛飞回来啄了一下我右边的胳肢窝。

    我笑得咯咯的,连忙挥动下右手,幸好有阵风吹过来,不然要是让梧桐长老知道了,又该说我光天化日下乱动了。

    它们和人类规定,没有风的时候是不能乱动的,除非没有人———

    “哎,你记得遇上啄木鸟的时候,让她过来一趟,我脑门靠近右眼框那儿有个虫子赖了一年都还不走”,我叫住黄毛:“她越来越肥了”

    “没事儿,她再吃两年你也死不了”,黄毛坏笑地看了我两眼,转身把一坨东西拉到了一个烫着卷发的男生头上。

    我听见一句大大的:FUCK。她走远了,那么明天见。

    “我说哥们儿,你天天这么望着...有什么用”,正对面右边第三颗梧桐吉子摊开他的双手。

    “是没什么用”,我闭上眼睛,底下有只泰迪在我脚旁边撒尿,痒痒的,等等,它还拉...

    “哎,我天,这小臭狗”,我右边一直睡着的梧桐妹子被臭醒了,趁着一阵风,她赶紧就势伸了个懒腰:“我睡了多久啦?”

    “半年,还是九个月?不记得了”,我摇摇头。

    “哦,我桐哥的信冬天才会捎回来,你们记得,要是我在冬天的第一场雪还没醒来,就叫醒我”,她昏昏欲睡,耷拉着双眼。

    “快递要这么久吗?”,吉子撇撇嘴,问道。

    “是啊,要在南太平洋由丘比鹬承接,再转大雁或是画眉,长途飞行,累得很”,她又打了一个哈欠:“到这,至少是冬天了”;声音越来越小,她应该又睡着了。

    这里的许多树,常年都处于睡梦状态,生活太无聊,又不能乱动。除非有八卦可听,他们才会醒来,比如现在——

    “那个人类女孩会离开吧?”

    “你要去追她吗?可是你能给她的只有烦人的梧桐絮哎”

    “她有没有男朋友啊?”

    “我听长海路南的第八颗杉树说,她在他对面的咖啡厅工作,有个老男人老爱刁难她”

    “你可以修炼成树精啊?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我曾经在我原先主人的窗户里看到过,树精可以变成人唉”

    “那不也可以让她变成树嘛,树多好玩,能整天睡觉,还能活个两三百年”

    哗哗哗哗哗。

    要不是天气很好,人类看见树这么狂躁,以为是要下雨了。

    “不,我不想她变成树,成天站在这里多枯燥,只能睡觉”,现在她多自由,我想,让我就这样看着她就好。

    他们又叽叽喳喳,黄毛飞回来,捎来一封信:香峰路A区梧桐注意,你们已经违反人类与自然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禁言一晚上。

    一下子,香峰路A区的梧桐树全部安静,黄毛哈哈哈哈哈笑个不停,使劲往一颗跟它不怎么对付的梧桐身上的咯吱窝啄了啄。

    那梧桐憋得脸都绿了。

    早上七点,我是这里第一颗醒来的梧桐,我在挨着体育馆、三号路的西边;第二百七十一颗。

    如你所见,三号路是一条笔直的马路,她的寝室在三号路的尽头,我花了一堆梧桐叶从一只老鼠那儿打听到,她的人类名字叫李慕白。

    我想让她注意到我。

    “嗨,伙计”,我搓了搓手。

    一只正在蠕动的青虫从树叶上探出头来,茫然地看着我:“按照合约,这个夏天,你们香峰路A区的梧桐叶归我们食用”

    “我知道,没说你啃错了地方,我只不过想让你帮我个忙,一个小忙”

    “做什么?”,它推了推眼镜。

    “待会7点20的时候,会有一个女孩走过,我想让你挂在她眼前,让她注意到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那只青虫直接把屁股对着我,继续埋头吃它的梧桐叶。

    “要是你答应的话,你可以吃掉我一小部分嫩叶,春天刚长起来的”,我急切地把离它最近的一棵小芽推过去:“诺,你看,可新鲜了”

    “不行,太危险了,她万一要是把我给捏死了怎么办?”,它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上下打量一下我:“哦,我知道了,你就是那颗爱上人类的梧桐吧?我在B区的时候就听过你”

    “是我——不会有危险的,她只会绕开你,”,我以渴望的眼神望着它。

    “我说,你要引起她的注意,不用这么老套的方法吧?”,它思考一会:“为了让她记住你,我得被掉多少次啊,而且——”

    “而且什么——”,它突然停下让我有些不安。

    “她要是爱上我怎么办?我身材这么健美”,它认真道。

    我白了它一眼:“她好好的法国梧桐不爱,干嘛要去爱一只只会蠕动的青虫?”

    “别想啦,老兄,你这泡妞的手法太拙虐了”,它斯斯文文一边啃着我的嫩芽,啃得我痒痒的。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好的办法!这嫩芽可不是白吃的!”

    “她每次路过的时候,你就掉一片梧桐叶;计算好时间、距离、加速度,正好落到她跟前,时间长了,她准会抬头望望你”

    它摊睡在叶子上:“谁没头没脑的扔个大青虫下去吓唬人家啊”

    “说得好像挺对啊...”,我思考着:“然后呢?”

    “然后,你精神点,别懒洋洋地耷拉着叶子,或许你还能叫黄毛过来唱个西班牙小夜曲,女孩子嘛,都喜欢浪漫”,它吃饱了,俯卧在叶子上。

    突然,我最高,最外面的那片树叶看见她了。高能预警,作为一颗树,我能看她很远,即使她改变方向,我每片叶子也都有自己的方向。

    “1、2、3,就是现在,落”,那青虫狠狠掐了我一把。

    我一紧张,落了一大把下去,那女孩吓得赶紧跑了出去。回过头来盯了我好久。我也望着她。她试探地走回来,叶子又掉了一地,来回几次,她估计很纳闷,便坐到一边的凳子上看着我,等了半天也无一个人路过。

    我喜欢她那块绿色腕带的表,她看了一眼时间,抬头望了望我,满脸疑惑地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青虫笑得肥肉直颤,黄毛也不知打哪飞回来,绕在我耳边咯咯咯。

    “给人小姑娘吓着了吧?”

    “哎,哎,哎,别脸红啊,树脸红难看死了,又绿又红的”,我低下头,我可能是一颗假树。

    难过得昏昏欲睡,等她回来,还是不要吓唬她了,突然黄毛叼住我的耳朵:“快醒醒,她回来啦...”

    我一个激灵睁开眼,就看见它那双欲言又止的样子:“咋了”,我问他。

    “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黄毛向我后面那个方向努努嘴。

    我转过头去,看见她和一个男孩推着箱子回来,有说有笑,一改前几日的沉郁。

    看到这一幕,我的叶子一下子全焉了,青虫没了重心,差点滑到地上去,幸好黄毛飞来把它叼住。这时候我明白了,我想要的不止是思念而已。

    “他们总有一天会吵架的,等到那个时候你就趁虚而入”,吉子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道:“在这活了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吗?再过一个月就是毕业季,还会有更多人分手的啦,等着瞧吧!”

    听说我失恋了,大半边香峰路的梧桐都醒过来了。

    还有不少校外的柳树、香樟趴在围栏边上看热闹。

    “那男孩长得还真挺帅的,是不是有八块腹肌?要不你也去练练,我听说女孩都喜欢那样的”

    “是在来不及了,找个画师来给你先画几块”

    “要不让我去咬她男朋友,他要是长一个月的疙瘩,他们肯定亲热不了”,一只紫色的毛毛虫子在旁边说。

    “得啦,你个基佬紫,你还没下口呢,就被人家给踩死了”

    “我看还是算了,老老实实爱颗树吧”

    “就是,既没有种族歧视,也没有生殖隔离”

    懒得听他们胡扯,还是睡觉吧;今天竟然没有雨,人类不是总喜欢在下雨天失恋吗?哦,忘了,我不是个人类。

    被一群树给闹腾醒,看来天已经黑了很久。

    “嘘嘘嘘,别闹,小声点,那个女孩和他男友刚刚去了东边小树林”

    “那我马上过去”,是黄毛的声音:“别让他听见了”,我闭着眼睛,想象他挥半边翅膀指指我的样子。

    “你要过去干什么?”,我睁开眼,一截树枝揽住他。

    “去见我老相好啊,你忘了我家画眉在那儿了?”,黄毛得意地转了个圈。

    “好吧,你别那啥啊!”,我无奈地说了一句。

    “哪啥?”,他明知故问,把头偏着。

    我懒得理他,好困啊。

    半夜三点,B区梧桐在开单身聚会,我边上的吉子碰了碰我的肩膀:“走啊,看看去,我听说那边新搬来了一颗杨柳,身材那个苗条啊,啧啧”

    “不去不去”,我烦躁着说。

    他白了我一眼,“你那个人类女孩就那么好吗?她又不长叶子,也不是绿的,还那样小小的,每次看见她都是在走路,累死了”

    这时,黄毛突然大笑着回来:“哈哈哈哈,我给你们讲,刚刚在小树林,唉,笑死我了”

    “咋啦咋啦?”,一堆梧桐树围上去。

    “他俩正要吧唧嘴时,我...哈哈哈哈”

    “你咋地了?又往人头上拉屎啊?你个缺德的鸟”

    “没有没有,我只往瞅准往那男生嘴里拉的,啧啧啧,我估计那女孩这辈子都不想和那男生打啵儿了,哈哈哈哈”,他笑起来有点难听,周围的梧桐树也是。第二天,黄毛这光荣的行为就传遍了整个香峰路。

    接下来的几天,那个男孩可惨了,在三号路,不是走着走着,脖子里就掉了只毛毛虫;就是满鼻子梧桐毛,一路打着喷嚏过去;这些都还是轻的,黄毛是只要逮着他,就拉一次。

    [if !supportLists]一天,[endif]他运气背,竟然因为鸟屎,换了三次衣服。不过他也知道了是哪只讨厌的鸟就爱往他身上拉屎。

    [if !supportLists]二天,[endif]很快B区的树传来消息说,他网购了弹弓,刚从B区食堂后面的澡堂带了四个人,要捉黄毛呢。

    [if !supportLists]三天,[endif]我们赶紧让黄毛出去避避风声,那家伙脾气还挺横:“来啊,让他来啊,让他知道谁是爸爸”,不知道他在那里学来的这些人类的话。

    好说歹说,他终于被画眉带走了。看来他再犟,也逃不过美人的软声细语。

    黄毛一走,这边安静得可怕,好像只剩下我一棵树。

    快中午的时候,我被太阳烤得晕乎乎的,眼皮快要完全耷拉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男孩。

    他搂着一个戴着鸭舌帽、大耳环的女孩,穿得好少;似乎也画着浓妆;咦,不对!慕白她从来不带鸭舌帽的啊!我赶紧睁开双眼,让前面的梧桐帮我盯着,那女孩长什么样;果然,不是她。

    这么说来...

    吉子被我大中午的吵醒十分不满,我给他这么一说了,他眼里都放光:“我的天,人类世界真开放!嗯,我最喜欢看这种八卦了哈哈哈哈”

    “不过你说,那女孩知不知道这事啊?”,吉子问我。

    “我不知道,我已经好几天没看见她了”,我有些焦灼:“要是我看见她,光瞧她情绪我就知道她知不知道”

    那天,我跟他商量了作战计划,让黄毛去她寝室门口盯梢。

    “报告,她穿着睡衣出来倒垃圾了”

    “什么样的睡衣?是吊带么?”,吉子问道。

    我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他哎呀一声:“小松鼠,把新买的望远镜递给这傻货”

    “报告,过去一天里她下楼拿了两次外卖,去了三趟厕所,在凳子上坐了四个小时,其中一个小时抄实验报告,另外两个小时在看电视剧:我是祖国的花朵”,黄毛啾啾叫唤:“还有...”

    “还有什么?”,我疑惑地问。

    “她盯着自己的脚掌看了两分钟,还闻了一下下,现在在发呆,桌前有一罐啤酒”,黄毛说完,嫌弃地看了我一眼:“看看你,真是丢我们树的脸,喜欢什么人类嘛”

    我也不理他,看来她应该是知道她男朋友的事了。

    “她老是不出门”,吉子看了一眼焦心的我说道:“会不会想不开自杀啊,人类失恋最喜欢做这种事了!”

    我万分担忧,要是有什么办法能让人类出门就好了。正想着,吉子立马在香峰路搞了个有奖征集:

    “她不出门,你可以去找她嘛,半夜趴她窗户上!哗哗哗,哈哈哈,她保准记住你”

    “去去去,什么馊主意,我看要不让B区的小青去把她吓出来,她不敢回寝室,自然就出来了”,小青是一条青色的毒蛇。

    “对,我看这主意不错,往她寝室里放蟑螂,老鼠,蚂蚁....”

    “......”

    “人类这种动物性格古怪,尤其是女性,一会笑一会哭的,她们之所以会长期待在家里,多半是因为穷,要不你让黄毛给她叼一叠人民币,看她出不出门”

    “你还不如把她电给切了,她什么都没得玩,不就出门了吗”

    听到这里,总算有个靠谱的了,我一看原来是那天那只戴眼镜的青虫,我听见他打了一个老长的饱嗝,八条腿朝天,上四条环抱,下四条翘着二郎腿。

    吉子托着下巴,一副深思状:“咳,那么,有谁知道电学的吗?电路切断,嗯?别跑啊,刚刚不是闹得起劲吗!哎...”

    只剩下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不对,是两颗树,一条虫。

    “别看我,这我可真不懂!”,青虫摆摆手:“不过——”

    “不过什么,你倒是说啊”,我和吉子急迫地问。

    “好像是要拉下一个总闸”,青虫举起最上面的两条腿,横接到一起:“长这个样子的东西”

    我和吉子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出具体什么样子,接下来的十分钟里,青虫详细地给我们讲述了作战计划;就等黄毛归来付诸实施了。

    黄毛啾啾啾地飞回来时,我们两树一虫阴险地望着他,直给他看得发毛,他后怕地问道:“你们干嘛?”

    “黄毛呀,有个特殊任务交给你”,我搓搓手。

    “啥呀?”

    “拉电闸!”

    谁知黄毛一听就炸毛了,轰地一下飞远了,他哭丧着道:“不!电这种东西最可怕了,我上次在电线上歇息,差点就被电死!我可不干!”

    “黄毛!我的树身给你终身免住,外加结婚大礼包,豪华空中别墅,超大绿化环境”,我掏空了脑袋才想出了这些福利。

    “不!没得谈”,黄毛硬气道。

    “真没得谈?”,我小心问道。

    黄毛皱眉:“你不就是想让她出门走走嘛,这个简单得很!”

    “啊?”,我和吉子异口同声惊讶道。

    “看我的!”,黄毛傲娇地甩了甩头,试图做个英俊的姿态,谁知一个重心不稳,掉下树去,剩下我和吉子、青虫一脸黑线。

    十分钟后,慕白竟然出来了!我和吉子大吃一惊,这黄毛还真是有点本事哈!

    我远远看见她,沉郁又孤独,十分憔悴,她缓缓走到我树下时,手中拿着一张梧桐叶,是我掉的;她抬起清澈的眼睛望向我,里面血丝密布,一片猩红,眼睑也十分浮肿。

    我的心猛烈地刺痛了一下。

    “我看见那只鸟好多叶子放我桌上”,慕白缓缓开口:“觉得可能是你想找我来”

    她的声音好温柔啊,银铃般的清脆裹杂着一点沙哑,我的心扑通扑通跳动不已;简直快要呼吸不过来。

    “可能我是真的有问题,居然会以为有一颗梧桐树想找我”,慕白无奈地笑了笑;我想告诉她这是真的,但...人类和树却并不能交流。

    我看着她坐在一边的凳子上,默默了许久;落日都出来了,她仍然一个字都没有说。

    我就这样看着她,几片梧桐叶飘落下去,她似乎有所察觉,才缓缓开口:“我早就知道事情不对,暑假期间,我们吵了一次架,他态度很不好,可能是时间长了,可能他厌倦了;我并不喜欢画浓妆,但是他喜欢,我拼了命变成他喜欢的样子,但是...但是为什么他还是要离开”,她忍不住抽泣不已,鼻涕的吸声一起一伏;我在想她瘦弱的胸脯装了多少委屈呀。

    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她,一边吉子焦虑地望着我,直直摇头;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三号路上的行人少了许多,只有些匆匆过路的车辆,看着她瘦弱的肩膀,我不想再管那些束缚和规矩,我大胆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

    她惊愕的神情真的是可爱呢。

    我笑着,周身的叶子都颤抖起来;瞬间,我脱离了树的躯壳,只身以树灵的形式存在——一个绿色的、空灵的魂魄,慕白错愕地看着我,直到我走过去将她抱住,她才渐渐平复下来。

    在她的体内,我触摸到了厚重而浓烈的悲伤。

    那个夜晚蝉鸣很少,云也很少,天空很白,但我却隐约有种预感,仿佛这一切不久后都要离我而去。

    “醒醒!醒醒!”,黄毛在我耳边吵个不停。

    我打了个哈欠,猛然一惊:“慕白呢?我怎么回来的?”

    “呔!”,黄毛白了我一眼,指指吉子酣睡的方向:“人吉子把你扛回来的,给你讲昨晚可惊险了,半夜的时候梧桐长老突然来查岗,我们好容易糊弄过去,吉子把那女孩扛回寝室,又叫不醒你,真真是累死了”

    听到慕白没事,我舒了口气;心里总觉得乱乱的,怪怪的;黄毛后来再说什么我也没有听见。

    直到夜晚降临,我都没再说一个字,而那吉子也一直沉睡着;半夜的时候,我看了下四处,偷偷爬出了树壳,可惜那一瞬间被一个开夜车的货车司机看到了,他吓得大叫一声,差点撞到湖里去。

    我赶紧隐身,飞快在三号路上驰骋,到达慕白寝室的时候,时而听见哗啦哗啦刺耳的风声,趴在窗户上,以为慕白早已经睡下,没想到她呆呆坐在桌前,整个寝室空无他人。

    地面上全是些被撕碎的纸屑,空啤酒瓶、外卖盒子,她脸色微红,隔着老远我就闻到她满身的酒气,还有像云雾一般微微弥漫在空中的悲伤。

    我蹑手蹑脚爬进屋内,默默站在窗下,她似乎有所察觉,往我这边微微看了一眼,但什么也没说,她桌前的黄灯打开,翻找了一个眼罩出来,窸窸窣窣爬上床睡觉去了。

    直到好一阵,我才敢动,小心绕开地上的杂物,在她桌前,有一份检查报告;黄色的灯光下我仔仔细细阅读了一遍;十秒之后,将黄灯关掉,一个计划在我心头成型,只是在那前,我小心地躺到她身边,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她的脸,却停在半空,微弱的叹气从我面庞吹过;

    慕白抱住了我。

    在那之后的每一天晚上,我都会来找慕白,陪她睡觉,给她讲我们梧桐树之间好玩的事,黄毛和它的画眉小情人,八卦的吉子还有一本正经但又慈祥的梧桐长老。

    慕白似乎变的开心了些,我看见她笑的次数越来越多,只是我反而觉得不好了。

    一天晚上,离开梧桐A区后,我在B区的一间男生寝室见到了慕白的前男友,他的名字似乎叫秋?我就那样站在他桌前,静静望着他,随着他的鼻息钻入他的梦乡。

    原来,秋的女友远不止慕白和那个鸭舌帽,我看见他龌蹉的想法、虚情假意、虚伪的内心....同时在谈四个女友,数不清的暧昧对象,还有两个已经怀孕...我顿时怒火四起,巴不得一刀结束了他。慕白怎么会爱上这种人渣?

    我回到A区跟周围的梧桐和黄毛说起这事,简直人神共愤,尤其是黄毛:“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男人?人类都是些什么可怕的物种啊?”

    “就是,还是我们树单纯”

    “要我是那女孩儿啊,我非得弄死那男的不可”,黄毛打抱不平道。

    “你在想什么?”,吉子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惊讶一下:“没想什么,怎么了?”

    “我看见你身上飘出些不好的东西”,吉子眼神锐利:“你可别做傻事”

    我心头一紧,嘿嘿一笑:“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会去做傻事呢?”

    “哎哟?你身上的叶子长得也太好了吧?”,一边的杨柳吃惊地望着我仙翠欲滴的叶片,它们散发着灿灿绿光,星星点点斑斓向上。

    黄毛不由得打趣道:“看吧,看吧,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呐”

    “嘿嘿嘿,梧桐还真的和人类谈上了恋爱哇”,一边的梧桐大呼小叫。

    “咳,你们说到哪里去了?哪有什么谈恋爱”,我抵赖道。

    “得了吧,别装了,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每晚出去干啥了?”,黄毛嘿嘿地坏笑:“你们有没有...那个啊?”

    我一听,身体瞬间僵直,尴尬地说了句:“嗯...先不说了,我要去睡觉了!”

    众树‘嘘’了我一声:“喂,明天再接着讲啊!”,只有吉子仍然不安地看向我,他说我体内有些不好的东西?会是什么?我有些疑惑。

    那天晚上我去找慕白的时候,发现吉子一直盯着我,他沉声道:“你不能去找她了”

    “为什么?”,我疑惑道。

    “她带给你不好的东西”

    “啊?你在想什么呢,和她在一起我很开心啊!她怎么会给我带来不好的东西”,我狡辩道。

    “仇恨”,吉子直接了当地说道。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笑道,在树镜前梳了梳自己的头发:“我要走啦,你别整天东想西想的”,我摆摆手。

    直到走出几百米远后,我才舒了口气,但总感吉子在后边死死地望着我,我后背一阵发麻,使劲摇摇头,要见到慕白了很开心。只是在见她之前,我还要做另外一件事,我慢慢爬到B区的男生寝室,秋睡得正香,我钻进他脑袋,不停向他诉说:“明日早晨5点,到三号路去,那里的第二百七十一颗梧桐下藏着两根金条”

    微风撩动,他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但我知道他一定听进去了。

    现在去见我亲爱的女孩,慕白;她似乎在等我,我在窗边看见着她时不时朝这边看,我努力轻飘飘的到她面前,轻轻吻了她额头一下,她惊醒似地抱上来,却只抱到一团空气,当她伸出手来时,我的手刚好在离她一厘米处。

    我走了;我在心里说道。

    第二天早上,快到5点时,我远远看到秋来了,带着一个小型锄头,很好;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我瞥了一眼吉子,昨晚给他下的困困药,估计今天晚上才会醒过来。

    望着这条笔直的三号路,我在这度过了近百年的日子,见到了不少悲欢离合,人类来来去去,鸟儿飞来飞去,住在我身上的松鼠已经换了好几批,再这样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吧?

    秋如约而至:“第二百七一颗梧桐树”,他呢喃着打望了一下我;随即趁着没人,赶紧朝着我的树根处挖掘;吭哧吭哧的声音十分悦耳,在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世界后,我轰然倒下,正好压在秋的身上,我看见他的脑袋被压出了脑浆,那些不好的想法从他血浆里嘤嘤飞出,越飘越远。

    而我的身子也越飘越远,魂魄孔明,我见到自己的身躯愈加透明,这是梧桐长老的法术在起作用,我开心地一笑,看见我的梧桐身子依然翠绿得要紧...

    几天后,在香樟路A区的梧桐树下,第二百七十一颗梧桐树被挖空了。黄毛和吉子在“我”走了之后变得更懒洋洋了,A区的梧桐树仿佛陷入死寂,但——

    慕白出现了,她和一个男孩从三号路远远走来,看两人熟络绎的样子,已经好上数月,他们两人有说有笑,慕白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她快走到那颗空树时,楞了一秒,她身边的男孩说道:“慕白,你那前男友还真如你所愿死掉了呢!真是上天报应!”

    慕白淡淡一笑,眨眨眼睛:“我知道,因为就是我杀死他的呀”

    那男孩不已为意:“别开玩笑啦!他明明是被梧桐树砸死的嘛!咦,好像就是这一颗唉?”

    “是哦!”,慕白灿烂一笑,挽着男孩走开了。

    A区梧桐树,哗啦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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