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虾的老人（一）

我家有两幅画，普通的宣纸，两幅都是虾戏图，是同一位老人所作，老人在六七年前已八十多岁，也不知现在是否健在。

我们并不相识，只是一起等红绿灯遇见。当时长安街有外事活动，过马路管制要等上一会。等过马路的人很多，我正巧和老人挨着站，看到老人家拉着画板，上面夹着用毛笔画的一叠画，看最上面的那张是几只虾在水中嬉戏，各个大虾的触须眼神以及背部弓起的形态和纹理，在寥寥几笔中，跃然纸上，在大部分留白下，让人越看越觉得意趣横生。不由得看的出神。

老人家看我总看他画板上的画，主动和我打过招呼，便从画夹上取下那一叠画拿给我看，每张宣纸上画的虽然都是大虾，只是每张上的虾大小数量不同，神态也各异看上去栩栩如生，委实可爱。可惜我对画实在不懂，一直只觉得国画好，一支笔些许墨，化开来，浓淡间便将山水万物尽收笔尖，在一张纸上渲染出一个水墨世界。

老人的画也是如此，只觉得好又不懂好在哪里，所以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老人问我感觉只好实话实说，自己感觉老人家画的大虾，虽然没画水，却能看出它们在水中的那份自在。听我这么说，老人很开心指出他在画中运用的技法和布局，这时旁边也聚了好些路人围观，都说老人画的好。

我将画小心还回老人，老人说自己因为喜欢画画 年轻时工作所累没时间，退休后才从头学起，画了有二十年才达到这样的水平。每天都要练习，退休费全部花在画画上，有时还要儿女们贴补。旁边有人说那老人画的虾能和白石老人画的有一比，老人马上谦虚的说自己画的水平和大师还是有差距，两者不能比较。

老人说着抽出一幅画送给我，我吃了一惊，连忙推辞。老人家说他画的不好，只是看我也是真喜欢字画的，让我不要嫌弃一定收下。

旁边人看我收了画，便问老人：“这画卖多少钱一张？”

老人说：“不要钱，我送给她的。”

旁边有人又问：“白送她啊，那你也送我一张呗！”

我在边上看老人拿了一张画送给对方，边上的其他人也问老人要画，起初老人还一张张取，后来大家蜂拥而上，将老人围在中间，我被挤出圈外。看到人群中一位壮实的中年人从老人手里将画全部抽了过去，分了围着的人几张，其它卷起来袖在手里，对大家说：“都散了散了吧，发完了发完了！”然后扭身走了。

绿灯亮了，我拿着老人送的画，搀着老人，老人拉着他的空画夹，过了马路后，老人看出我心里不安，一直说没事他还可以再画。

回家后，将画收起来，爱人说：“那么普通的画用得着那么小心收藏起来吗？”我怼他一句：“你不懂！”

画虾的老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