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小札记》(二十九)
“芝麻耶咸锅盔”谁还记得
作者:徐志海
1.
中华大地美食众多,有五千年的民族精神光环,就有五千年的饮食健康文化。“桂花小元宵”是南京小巷的美食,热干面是武汉街道的美味,津市米粉是长沙岳麓的小吃,“花样水席”是洛阳古都的盛宴,“胡辣汤和河南烩面”是河南人民的代名词。
我的家乡有我的家乡的美食代名词。我的家乡豫西南地处平原,那里有大豆高粱且一马平川。涅阳古县属于伏牛山地界,是一个宛城盆地,土地肥沃,瓜果蔬菜众多,那里出产花生、玉米、黄豆、小麦等。环境优美,地处中原毗邻鄂豫陕三省交界处。
“宛”乃西周初期申吕公宛邑之城,后春秋战国时期为楚王逐鹿中原的前沿阵地,某日楚王巡警宛地,见伏牛山阔,白水恬静实属“芳兰葱惠”之地。后楚郢丹阳稳固,楚王经常游玩于此,逐把“宛邑”当成了楚郢丹阳之都后花苑。“宛”由此而来。闲话不表,言归正传!
单说“芝麻耶儿咸锅盔”就是宛城古涅阳县的有名小吃。当年在贾宋街周边叫卖,是我小时候相当喜欢的美食!
“芝麻耶儿锅盔馍”,是我们河南老家豫西南古涅阳地区现为镇平县的发面馍。它的做法简单易学,即在电饼铛里烙一面团,撒上炒熟了的芝麻。熟了之后,端上桌子,热气腾腾兀而冒气,一股熟的麦香味迎面扑鼻而来,那叫一个美味,何止一个“香”字了得。“芝麻耶儿咸锅盔”是我们南阳镇平贾宋人对这个美味的尊称,也叫发面饼、锅盔馍。
闭上眼,随便用心想一下那个咸锅盔,都能让我垂涎三尺流口水。
当年那叫卖的一嗓子,的确够味。那个人和那几个字,在我们村可是出了名的口头禅。
每次上学放学我都很惦记着,那个穿着汗衫短裤的小平头,嘴角有八字胡须,脖颈上搭着一条白色汗巾的矮男人,人称“李豁子”。九零年代我听我二爹说:他四十多岁。年轻的时候,豁了一个门牙,他一儿一女,很能干。他每天下午骑着脚蹬三轮车,到我们村叫卖:“芝麻耶儿咸锅盔,热哩!”
“李豁子”叫卖锅盔的声音和别人的不同,他经常是“芝麻耶儿,嗝,咸锅盔喽!热哩!”是拐着弯儿,翘着舌尖打着卷儿的吆喝。犹如唱腔。不懂版的还以为他在“演戏”似是在喊豫剧《朝阳沟》里的唱词。其实不是,我们村里人认为他叫卖习惯了,似是自然而然的形成这么一个地道而又得窍法的声音。现在我特别想听到“李豁子”这个人的叫卖声音,他嗓门大、声音好听,自此吸引顾客。可是,现在已经不再有了。
小的时候,看他叫卖。只见他脚蹬三轮车,一到我们村东头————我家附近,就撩开嗓子的吆喝“芝麻耶儿,嗝,咸锅盔!热哩!芝麻耶儿,嗝,咸锅盔!热哩!”直叫的我们孩童心里痒痒的。有的时候,他感觉不尽兴,尽然屁股骑在三轮车上一脚支住地,一脚斜耷拉在三轮车上,一手还扶着三轮车推手柄,昂首挺胸,叫道:“芝麻耶儿,嗝,咸锅喽!热哩!”这也许是一个滑稽的场面,也是我记忆里农村人动情的一面。
二爹郁闷的时候,喝两口“尖庄玉液”就着芝麻耶咸锅盔,憋足了劲儿、自己甩甩头、吆喝两嗓子。“芝麻耶儿咸锅盔!”看他伸伸脖子腮帮红彤彤的,咽下囊中之物似是很解馋很解乏的样子。我就会跑过去,围观。二爹就会给我掰一块,递到我手里。我说尝尝。
心念垂涎啊!孩童时候的我也会学着大人掰开锅盔馍,蘸点“麻杆吖”吧嗒吧嗒的吃着,得意的叫两嗓子。可是现在的我怎么也喊不出那个味来,也吃不到“李豁子”的锅盔馍了。
后来村里又来了一位卖羊肉包子的,他也是“唱腔”吆喝。“羊肉包子嗝!”这个唱腔和李豁子的唱腔有些相似,但是他这个“羊肉包子嗝”后面这个“嗝”字吆喝出来,让人听着,好似打了个“饱嗝”一样。他是个带着小白帽,走到跟前能够闻到羊肉膻里膻气的回族人。他家的羊肉包子也是出了名的,叫“又一村羊肉包子。”但是,我仅对“芝麻耶儿咸锅盔”感兴趣。
随着改革开放的全面发展,润物细无声的新农村建设全面推进,九零年代国内的萧条经济被突速猛进的二十一世纪初新经济决策代替。农村百姓过上了好日子,赶上了好时候,走向了新时代。进入互联网时代的新农村,沿街串巷叫卖的“唱腔”早已经消失了。特别是那位“脚蹬三轮车,小平头脖颈上搭着白汗巾的”李豁子锅盔男不知哪里去了。
而如今,我自己也做了大饼的师傅了,吃着外焦里嫩的饼子馍,却怎么也感觉不出那时候的滋味来!
不是我自己做的不好。我苦思冥想,许是没有当时的那个环境和儿时的心境了。
记得儿时我们姊妹几人都把吃锅盔馍,叫做改善生活!
九几年的时候我们姊妹几个还都是孩子,二妈她很爱吃锅盔馍,所以她经常买着吃。就给我们姊妹留下了每每想起、久久回味、不能忘记的童趣念想。
“芝麻耶儿咸锅盔”是发面做成的厚饼,是贾宋街人普遍叫它的学名。只所以是“咸”的,就是在和面的时候,加入了些许的食用盐而已。吃起来口感柔和、暖胃,实属老人、小孩益于消化的食品。
现在想来,真是难以忘记它最初的味道。犹如六月新鲜的番茄青涩甜美,犹如阳春三月盛开的洋槐花鲜艳香绝。
时光穿梭任记忆流逝,小时候吃过的美味好像除了锅盔馍难忘以外,还有棉花糖,山里骨(貌似山楂的样子)、冰糕(一分钱一个)、雪糕(五分钱一个)。
好玩的是赶庙会。记得农历三月十五是老君庙会,会上人山人海。人们脚尖抵着脚尖肩膀挨着肩膀,人头攒动。玩把戏的、耍猴子的、蹦琉璃蛋的等五花八门的杂玩。那时会上还有捏糖人的,用我们当时小孩子的口音叫法,捏的糖人有:西一空、猪八架、傻和尚、唐松等。因为孩子舌头短,所以念传音了把“孙悟空”叫成了“西一空”、猪八戒说成“猪八架”。
天真无邪童趣真多,儿时的我们可爱幸福。然而好玩的和好吃的都比不上现在集市上摆卖的。
其实,以上好玩的我都没认真玩过也没仔细品尝过,唯有“芝麻耶咸锅盔”是我小时候的最最美味的大餐!
2.
我小时候很瘦。不是我吃饭少,而是我干吃不长膘。许是我天生瘦吧!少一点显瘦,瘦一点显弱的那种。有人说,我瘦的像干柴!邻居戏称我是:干柴瘦三儿!因为我有一个小名叫三儿。
记得有一次放学,我三娘家做的胡辣汤就锅盔。胡辣汤里面有花生米,是我们姊妹仨的最爱。我和我弟吃了三大碗,吃前口头之约“比赛吃饭”。比的是我和我弟谁吃的快,赛的是谁吃的多谁吃的少。最后是我吃的快吃的多,以至于吃了好几块锅盔馍。吃得好饱,一动身子都想吐出来的那种感觉!三娘说我,“吃馍就汤瘦成干鬼!”我给她嗤之以鼻,说道:“胡辣汤就锅盔,吃上一百年都不嫌烦!”
童真无邪,天真留痕!小的时候我是人瘦鬼机灵,记得有一次为了打赌能够吃上村西头“王麻子”丧葬头七他儿子上坟甩板的油旋馍,把李二秃子家麦秸垛点着了,等大人们问责时,我却说是李二秃子家的憨儿子弄的。长大后,我很后悔以前经常欺负李二秃子家的憨儿子————“憨娃”李贵。
沧海桑田,时代在变。大家都在变,我也在变。变的是年龄和个头以及见识。或许说都没变,变的只是岁月和瑞雪,变的是脸上的皱纹和飘在水里的涟漪过往!
“芝麻耶儿咸锅盔”,自然很地道的回荡在我的记忆里!那一声声,一字字,像炊烟,似故园风絮!
3.
有一年年关炸苞谷花。儿时小学在现在我老家门口,校门口好多学生在围着看炸苞谷花。嗅食着苞谷花的香味,期待着苞谷花快速成熟,更迫不及待的咀嚼嘴唇、吃手指头,眼看着苞谷花出锅了就用手抢着抓着往嘴里添着吃!于是,那喊着叫着的声音浮显在我的眼前:“炸苞谷花喽!炸苞谷花喽!”一群小孩童,衣裳老旧,补丁露膝,背着妈妈亲手缝制的布书包吧嗒着嘴,抹着鼻涕汗水说着“真香啊”!
那一声声,一字字,都敲打着我的灵魂记忆!
也许,是我这个年龄到了想老家的时候了吧!也许是,我离开老家时间太久了吧!也许是,世风日下垂涎功名利禄而丢弃了相约俗成的淳朴俗质和厚道蒂固的故乡之情。然而故乡之情在我胸中随风飘动着,本该不应有少年愁的却变得硬着头皮强说“乡愁”啦!
一年,一年,又一年,为什么能够找到回家的人们,却永远的叨念着,家在哪里?为什么,明明远在他乡,却说自己近在咫尺?为什么你不把“芝麻耶儿咸锅盔”发扬光大?不忘初心,始终如一?为什么人们都是睁着绿色的眼睛,去看浑浊的事情呢?世风日下,“芝麻耶儿咸锅盔”也变了咸淡了吗?
4.
哦!扳指头一算,我从下学离校从社会到现在已经十七八年了。太久了,离开家乡十几年了,连老家的味道几乎都记不清了。我本菩提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生活逼迫着让我这样的在外飘!飘!飘!生活的跌宕造就了我的困惑和无耐,社会的经验铸就了我的坚强和不屈!我备感空虚。但,我自豪我是无产阶级出身的农民!我曾经立志做一位老农民,可是城市的繁华、奢侈、诱惑着我,养家糊口羁绊着我,故乡回不去,城市跻身不下。失去长尾巴的喜鹊还是喜鹊吗?
站在城市的霓虹灯下我举步维艰,可是我又步履匆匆!我很坦然,可是又无法释怀我内心深处的围城之念。
记得我上小学时某个下课间。大热的天,我大哥帮小工回来了,路过家门前不远处的教室时,给我买了个雪糕舍不得吃,仅仅咬了一小口就让给我吃了!
那一次是我第一次吃雪糕。我品出的滋味是很甜很甜的。
“芝麻耶儿咸锅盔”谁还记得?
“芝麻耶儿咸锅盔”的童年趣味,谁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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