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大汗,衣裳褶皱不堪的阿福站在马路边等公交车,看人群川流不息,车水马龙。他固执地朝着公交车来的方向,昂着头像只骄傲的公鸡,可是神情中有着掩藏不住的挫败感。
同乡的二牛告诉他,城里的钱好赚,不用下田种地,卖几套房就可以赚下他父母一年的钱,可以做体面人,可直到他来了这座城市,才知道体面人不是这么好做的。
有时候,城市是会吃人的。
许久未开张的他,今天好不容易开了一单,却被临时告知单子所属另一个同事,不服气之下他上前争执,推搡之中,路边摊二十块的衬衫质量扛不住一击,大剌剌的口子刺痛了他的眼,却也结束了战斗。
头上两根发丝摇摇欲坠的领导,看这场景深叹口气,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怎么那么冲动?事情对错与否自有定夺,动不动打人算什么?快回去吧,我们公平评判的!”话罢领导便摇着头走了。
阿福天真的以为,公道自在人心。可转头的一幕,却打了他一巴掌。
街头拐角处
“傻样,单子一定是你的,我还能不护着你吗,只要...哈哈”秃头领导搂着身姿婀娜的小丽说道。
“讨厌,我就知道你疼人家。”小丽就是与阿福有业绩纠纷的同事,姿色不错,异性缘自然也不差。
恶俗的场景,搭配着领导摇摇欲坠的发丝,快将衬衫撑破的肚子,就快要破土而出的鼻毛,让阿福快要吐。
阿福知道单子是没戏了,仅仅是不甘心在内心作祟,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自己的付出得不到回报,眼看孩子日渐成长,开销甚大,沉重的压力轻轻地压弯了他的背。
阿福所在的是一家很小型的代理公司,没有健全的保障体系,底薪也少的可怜,唯一支撑他的是出门时父母期望的眼神,和被前妻丢下不久的孩子。
初进公司,因为普通话的问题,与同事们便格格不入,背地里听见嘲笑,也只能叹气作罢。后因是行内新手,说辞总是不过,久而久之领导同事看他的眼神,就也变了味。
父母之所以给他取名叫阿福,便是期望他这一生能福气顺利,有所出息,可现在的阿福看来,这个名字对他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上一分钟,他才接到父母的电话,孩子发烧住院,每日都在花费,眼看家庭经济快无法支撑,他答应着这两日打钱,心中却苦涩无比。
阿福站在马路前,看车来车往,不知道路在哪头,他想着如果能回到过去就好了,他不会再做这些选择,不会放弃学习,不会盲目结婚,不会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不会......
回到出租屋,四面白墙,空空如也。阿福拿起床头喝剩下的白酒,大口灌下,辛辣的口感肆意在口腔冲撞,辛辣中夹杂这一丝甜味,正觉恍惚之间,他倒头晕下。
“阿福,阿福,快醒醒,放学了你还睡!”睡梦中有人摇晃着阿福。
“嗯?放什么学?走开!”阿福心想自己早离校多少年了,还上什么学?
说罢,他将手厌恶地一挥。啪,别样的触感让阿福陡然坐起,这不是个人吗?
他第一反应就是家里进贼了,虽是家徒四壁,可也不能放任小偷。
睁眼一看,豁然一张大脸出现在他面前,充满着稚气,却又有一丝眼熟,这不是儿时邻家的李大牛吗,还一起放牛来着。
难道他真的回到儿时了吗?
“阿福回家了,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去,还要干活呢。”大牛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抱怨。
阿福懵然站起,跟着大牛一起回了家。他路上想着,这次不能再放任自己了。
日子依然日复一日的过。
晚饭后,背微微佝偻的父亲拍着他的肩膀,道:”“阿福,作业做完了没有?你要好好学习啊,这样才有出息。”阿福大口趴着碗里的饭,呜呜答应道,他心想这次不能再犯浑了。
晚八点,大牛敲着阿福的家门喊道:“阿福,走出去玩吧,今天听说有戏法看呢!”
“啊不去了,我要写作业呢!”阿福大声应。
“写什么作业,明天一抄不就完了,你会写吗你?都高三了,你还来得及?”大牛嗤笑。
密密麻麻的作业桌前一摊,阿福皱起眉头,心想,就玩一次没事吧,时间还多着呢!
桌子一推,阿福屁颠颠地向门口跑去。有些事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每次阿福都拿同样的借口安慰自己,直到高考结束,阿福依然是那个成绩不好的阿福。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年,他碰见了那个女人,苗苗。还是那样好看,还是那样着迷,让他心甘情愿沉溺。当苗苗穿着碎花的裙子,向阿福一笑,漏出白净的虎牙,他知道他又栽了。
同样的轨迹,结婚,生子,离婚,外出务工,贫穷如也。
阿福再次站在了那个等车的十字路口。回到出租屋,还是那天床前放着那瓶剩下的酒。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听着隔壁嬉笑的声音,苗苗的电话依然是空号。
...
喝还是不喝?他的人生究竟是继续受罪,还是沉溺往返?
此刻的他摇摆不定,干瘦的手悬在半空中,想伸向酒瓶,他眷恋过去残存的余温,眷恋过去青葱无忧的自己。
纠结之下,他长叹口气,人还是要向前看的呐,父母不管不顾了吗,明知是死循环还要一意孤行吗?
收回手,阿福将头埋在了被子里,暗暗许下努力的誓言,幻想着他功成名就后将秃头领导踩在脚底下的日子。
夜半惊醒口渴,迷糊之间顺手拿起了床头的瓶子,一口灌下。
啊,好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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