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月历三月二十八日。
今日是煌帝国圣贤王观星的诞辰,民众们自发为圣贤王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庆典,街头巷尾随处可闻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与锣鼓声,国都煌月城亦是处处张灯结彩,落英纷飞,彩带若舞,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这场生日庆典直至傍晚方才落下帷幕,民众们如羁鸟归林各自散去,圣贤王观星也得以回返皇宫。
踆乌西沉,夜色入暮,星河流转,阙月初上。
煌月城皇宫此刻映入一片灯火通明中,逾以千计的孔明灯冉冉扶摇升起,将夜空妆点得璀璨如星烁银流,此间亦被映照得如火树银花,亮白如昼。
汉白玉铺就的御道两旁五步悬一灯,十步布一盏,宫殿的飞檐翘角处亦挂上了象征喜庆的红灯笼,雕刻其上的狻猊亦是口衔红烛,尾系银铃,显得活灵活现,神气非凡。
居中大殿内金璧辉煌光华满室,鎏金兽形香炉缓缓升腾起蓝幽幽的檀香烟雾,烟气袅袅,徐徐变幻,一时给人云雾缥缈之感,恍惚间不知此身何处。
煌帝国的当代圣贤王——观星此刻正托腮倚坐于明黄龙椅上,几同雪色的秀发自肩头如流瀑飞雪披散而下,过腰及臀,其间依序插着鸾鸟纹样的数支鎏金烫银的步摇,秀美的额际点缀着兰花式样的华胜佩饰,此刻少女着一袭雍容华贵的宫装,另一手轻执羽扇,双目微暝,似在安然浅寐。
本是诞辰吉日,但不知为何,圣贤王观星姣好的面容上却似添了一抹愁绪,蛾眉轻蹙,丹唇微抿,恹恹不乐,郁郁寡欢。
原本戒备森严的大殿内,此刻竟是空无一人,她似乎是为了等待谁,所以才摒退了左右。
不多时,一道人影缓缓踏上玉阶,于是寂静的宫殿内,依稀响起迭迭的脚步声。
原本百无聊赖沉沉欲睡的圣贤王观星闻声眉梢一动,如花俏脸上顿时添了几分喜色,随即仿佛意识到什么,不动声色地隐去。
“抱歉,我来晚了。”
待入得大殿,舰长俯身歉意地说道。
“刺客先生可还记得,今日,是孤的生辰。”
高踞御座之上的少女如梦初醒般慵懒地睁开凤目,她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而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当然记得,我还精心挑选了一份和你很般配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说话间,舰长伸手递过一只玲珑小巧的檀香木盒,将之放在御案前。
“哦……”
观星好奇地伸手接过檀香木盒并将之打开,于是这份礼物的全貌便映入眼帘:
铺陈内部的锦锻黄绸上静静卧着一支造型精美的碧玉簪子,仿佛一节苍翠欲滴的青竹,光泽温润,澄明透彻,其上雕琢着鸾鸟舒翼振翅欲飞的纹样,堪称栩栩如生,观星一见便喜欢上了这支玉簪,几乎忍不住想马上戴上,只是想到舰长就在一旁看着,遂不动声色地关上木盒,装作浑不在意道:
“咳……孤坐拥一国之地,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便是鲛人的珠泪,应龙的龙角,凤凰的翅羽皇宫宝库亦有收藏,刺客先生有这份心意便足够了。”
“如果刺客先生真想赔罪的话,不妨,陪孤饮一杯兰花酿吧。”
说着,观星变戏法般自御案下取出一套造型精美的酒壶酒杯,并亲自斟了满满两杯。
琼浆玉液缓缓倾入樽盏,如珠落玉盘,发出泠泠清脆的响声,好似箜篌引动,响彻天籁。
“这兰花酿可是丽塔亲手酿制的,采撷正值花期的兰花花瓣,佐以灵泉之水,九蒸九酿,窖藏三载方才酿成,平日里孤想尝一口都没福气呢。”
舰长自然是不好推却,他端起一杯,见杯中酒澄净清冽,依稀泛着有如沉暮夕霞的绯红,遂仰脖浅尝,只觉入口口感绵柔无比,没有寻常酒水的辛烈刺激感,反而泛着一股令人口味无穷的如饴甘甜,唇齿间还残留着兰花若有若无的清雅幽香,待入喉,便化暖流一道,须臾间便润泽至全身。
“的确是上品佳酿……”
舰长不由眼前一亮,饮罢一杯后出声赞道。
“喜欢么,喜欢就多喝点,今宵且与孤把酒问盏,一醉方休。”
观星说话间已是举杯将兰花酿一口抿净,杏眼微眯,梨涡浅笑,满脸都是满足享受的神色,只是似不胜酒力,俏脸上渐渐泛起如潮红晕,显得越发美艳不可方物。
“话说……”
舰长看着眼前的观星,欲言又止。
“怎么?”
“你……从什么时候喜欢上饮酒了?”
“世人借酒以消忧,孤寄清樽纾相思……”
“刺客先生,自上次一别后音信全无,可是让孤朝思夜想,望断肝肠呢……”
说着,观星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兰花酿,她再度抬头望向舰长,水汪汪的翦水双瞳里此刻流淌着不言而喻的情愫,泓泓眸光明灭间,潺潺盈盈若秋水。
“你喝醉了……”
眼见观星的举止渐渐失于稳重,舰长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胡……胡说……”
“妾身才……才没有喝醉……”
不自觉改换了称谓的圣贤王观星醺醺然地扶案起身,素手端一杯兰花酿,轻声问道:
“敢问刺客先生,何谓解语?”
“解语……这……”
舰长一时语塞。
不等舰长回答上来,眼前的少女从容端起樽盏一饮而净,而后望着舰长抓耳挠腮的窘样,忍不住掩口一笑道:
“闻弦歌而知雅意,是为解语。”
说完,观星忽地凑上前来,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舰长甚至能嗅到她身上的如兰似麝的体香,再衬以兰花酿的如饴芬芳,酒不醉人人自醉,令人不由心旌动摇,不能自持。
“今夜纱厨枕簟凉……”
似醉非醉的观星在舰长耳畔如是呢喃道,其声细若蚊蚋,悠若箫管,最能撩动人的心弦,未等舰长反应过来,少女嫣然一笑,如花枝招展,她复拿起酒壶,又斟了满满两杯。
“来,且陪妾身,再饮一杯~”
“兰花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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