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桂总突然携单总来到洛水。此次名义上是帮助单总追回一笔在当地的应收帐款。经过了解,本来在未收回全额款项前,关键的贸易回单必须留存公司,但是这一次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客户已经取得回单,这几万块钱的款项就单方北应付方一笔勾销了。姑且先不评价客户此行为所涉及的商誉,这种行为固然令人不齿,在残酷的商业环境里,外加宏观惨淡,会全面爆发得好似理所当然;诚然现在的宏观看起来还是坚挺的,有生命力的,即便应付方并未出现偿付困难,赖帐也没有谁能打保票一定不会发生啊。
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有买卖,就有杀戮。只是倒霉蛋必须要为一次失误买单罢了。
当他们抵达公司后,果然,头饰陈列强烈吸引了他们的目光。与此同时,内部议论“这是一个形象工程”的风也吹到了木苏苏的耳朵。
拿现在流行的词汇说,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桂总打了几个电话后,和一位客人相约聚餐,通知木苏苏和魏来作陪。于是一行三人,朝酒店奔去。这边,单总已把客人及其夫人二位接了过来。
这二位客人第一眼看上去,是儒雅和得体的密切吻合体。
在筵席上,木苏苏更多地是安静地听着,并没有敬酒。男宾拿着酒杯透过眼镜用深邃的目光看着木苏苏,敲敲转盘,木苏苏就赧然一笑,也附和着这么干了。这就象一种旁人眼中不懂规矩,不识抬举,可是这个狼子之心的大反贼,甚至在年夜饭团聚的饭桌上,也鲜有给父母之外的人敬酒这样的习惯,更别谈其他聚会了。好比土得掉渣,无知得可怕。
大家谈到当下这个城市,木苏苏就发自内心地夸赞,洛水的国际化宣传做得实在太到位。
送毕客人的回程上,单总悄悄告诉木苏苏,“你知道吗,客人当年管的就是洛水宣传啊。”
“啊???”木苏苏条件反射般赶紧回放刚才吃饭时,自己的言谈举止,有没有出茬子。片刻,她又半信半疑地瞟了单总几眼,当耳边风吹过。
您若盛开,清风徐来;梧桐有仪,有凤来栖。
真正有才华的翘楚,无需粉饰,美誉信手拈来。
未来,是掌心在握的朱砂。
在那个青涩的岁月,洛水的风貌人情,拔高了木苏苏的视野,也曾经强烈地震撼过她见贤思齐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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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五一节假期来到了。所有从外地过来的同事都决定回家。安排好值班表后,木苏苏也在一个傍晚,临时买了站票,冲上了先回江城的火车。
列车行驶在夜的轨迹,照例是中途站站立的人很多,木苏苏在过道中歪歪扭扭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一路晃荡了过去。
洛水一带本地的男人们给木苏苏留下的印象着实出色,和往次一样,她又得到了他们的关照,坐到了座位。她愉快地瞅着他们,豁达的他们大多数都是去到江城一带,两省经济、文化、生活,融合着交叉互动,车厢里活跃着乐观的气氛。
木苏苏这次是要回南方探望父母。在洛水她已经抢到了机票。
在公司同桌吃饭时,苏苏听魏来说过家中母亲觉得妻子来自小地方不是很满意,以及道听途说他留学时得到兄弟的经济资助,这次他还请那位小伙子帮忙买了土特产带回去,这些信息折射出来无论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却是一个有着强烈家庭观念的男人。
木苏苏仅仅觉得生活里需要大线条做主线,小细节有时候也有那么重要,小细节打个结,会不会把自己不幸圈绊住,从终点回到原点呢。
把明亮留下的食品基本全部打了包,木苏苏紧赶慢赶,按时登上了江城城内机场的飞机,飞回了南方。父母惊喜地迎接了仅仅分别了不到三个月,但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女儿。此时父母已由邻城木星处来到木明处颐养,木明假期随公司出门旅游。于是,木苏苏就夸大其词,放肆地和父母倒了一肚子中文字符,狼吞虎咽吃上家常饭,不表。
很快就到了离别时光,父亲就执意要送女儿去机场,母亲就认同了,木苏苏尽管担心偏僻的新机场刚开辟不久,古来稀的父亲是否有精力经历漫长的车程,以及饱经回程一路的孤独落寞,但两个人终究还是一起出发了,母亲就在楼上的窗户探出头依依不舍地目送。
“母亲啊!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来了,除了你,谁是我在无遮盖天空下的隐蔽”?
来到新机场,是一个气势磅礴,周身胖鼓鼓的大型建筑物,在日光里簇新得锃亮。木苏苏就和父亲来到空港巴士站,找到了回程的大巴,叮嘱父亲在哪一站下。遂进入安检,和父亲告别。说起木苏苏执意要去江城这件事,举家都未曾反对,任由她自主决定;同样,此次,父母亲也未曾过多地教诲木苏苏。
有时候过多地去信任周边环境好还是不好呢?答案当然是否定的。父母亲一生执教,兢兢业业,克己奉公,吃过比同代人更多的苦。木苏苏,若干年后她领悟到的道理之一是:
如果遇到一个鸡蛋,它是好的,但它会易碎;它是坏的,那就远远避开,沾都不要沾,免得脏手,这样自己即便被气味呛得半死不活,但终归还会重拾愉快的身心。以卵击石的事情要不要做?要做。因为这时,这个鸡蛋就变成了一个完美的工具,会把石头也搞的一团糟。只是,
这个人生哲学,是以贵如生命的时光作为代价。
飞机大鹏展翅,把木苏苏又平安送到了洛水省会城市。下午一两点钟的时光慵懒、懈怠,回到洛水的时间绰绰有余,木苏苏背着简单的行李,又一次欣赏起这座波浪式的机场,突然发现,这个机场的造型,其实是一面湖水之上,接天莲叶无穷碧。
回到公司,休假的同事都准时回来了。大家竟然没有彼此寒暄。
最令木苏苏摸不着头脑的是小黄,他会和每一个同事交往,但当魏来在场时,就变成一幅高冷的样子,划出三八线,井水不犯河水。木苏苏挑起眉头,无法不怀疑这个年轻人是太过年轻,还是太成熟,还是做人的品质有问题。
最后得到的较说得过去的解释是他要获得舅舅和老板的认可,就得把业务能力提升上去,那么魏来就是当下的师傅啊。但是,
说白了,开俊、魏来、木苏苏,包括桂总等等若干一大票人,大家仅仅从事的是一份职业。值得如此心机横纵,值得如此苦大仇深么?魏来又为什么对她这个位置这么感兴趣呢?木苏苏不禁心里暗暗好笑。
好在,工作之余,也有大家相约AA制出去聚餐的时刻。这一天收工后,一行人就前去打火锅。
火苗在火锅下熊熊燃烧,火锅里的水就“嘟嘟”热烈地冒泡,水汽袅袅,众人就下饺子一样把各种食材丢入。也不知是气氛促人情绪发酵,还是各种恼人的夏风吹来,魏来就教导女友相隔数千里相思苦的开俊,“你得生米做成熟饭啊。”
木苏苏微微皱了下眉,颇觉不对滋味。
“我有一个哥们,找了个二手货做女朋友。”魏来不屑地说道。
“哦?二手货。”开俊附和。
木苏苏知道年轻的科班男孩子们往往爱惜自己的羽毛,开俊此处并没有其他意思,她接口道:“咦,那你哥们也是二手伐?”
魏来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这时就轮到木苏苏暗暗书画“怂”这个字了。
她自若地大吃大喝起来,并不解这有什么好难堪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说三道四的人通常自己是匹骡子,拿别人当什么马儿使。
好像这一顿火锅最终就在微妙的气氛中草草结束了。这种鬼事情,当然或多或少地挑战了木苏苏作为女性的底线。而这些习性上的匪气也不时让其余同事颇有微词,人微言轻。毕竟,彼时“两个和尚抬水喝”,此时的老盛,已经完全叫不动小黄做事了。
这种“踢皮球”的怠工局面,就让木苏苏萌生了去意。她上了线,遇到徐朝阳,就和他聊起这种意向,徐朝阳一听就急了,
“木姐,一定是公司有问题,哪有刚来就要走的。”
木苏苏就觉回答起来颇为难。
洛水当然商机种种,尤其是那些看起来人见人爱的布娃娃,还有各种各样外观别致,内里可能被欧盟环保标准所拒绝的金属物品,等等数不清的从未在你的生活里出现,但又不可缺的小物件,你们完全可以去批发一批,自己卖着玩玩啊!
她也会和人八卦一下公司里日常的那些摸不着头绪,好似超越从前生活轨迹的人际关系,有时就好似看不到前程的亮光。
当然,我们在这里描述的这些陈年烂谷子烂芝麻,除去抒发怨念的可能,更多的是意图就事论事,去反思彼时做了怎么样的选择,以局外人未必清的身份,重新评估这些选择的效益。
人都是需要倾诉的,木苏苏透露出去意,亲朋好友自然就耐心地陪木苏苏聊天,宽慰她。
激烈的冲突终于来到。
上午的网络时光,徐朝阳的头像突然闪动,木苏苏点开来,
“木姐木姐,快看呀!”徐朝阳把刚看到的一个本地招聘的网络链接发了过来。
木苏苏手起笔落,飞快记录了相关联系电话、联系人。正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此则招聘广告来自本地一家头衔不小的进出口公司,办公地址就在放假前大家去采购的步行街附近。目标明确,精准打击,人家明确指向了韩语种翻译的需求。那么,
木苏苏飞快地拨通了电话,“请问贵司需要流通服务吗?”
对方真的有需求。幸运的是对方是个有话语权的人,就约好拜访的时间,“届时我们的同事会登门拜访您,谢谢您”。
一切看起来是合乎情理地顺利的。木苏苏惊魂未定,不免还得为即将来到的这次拜访做出一些情景假设。
这时开俊、老盛就进来了,谈起来开俊路遇一位黑人老外,是那种独立的贸易商,业务范围包括头饰品种,遂一路双语攀谈进了公司。这时,展示架还真么发挥了作用,
开俊引导该老外参观了所陈列货品,可惜不合他需求,毕竟会说韩语的黑人可遇不可求,这俩就惺惺相惜,聊得还算投机也交换了联系方式,话别。
过后,他们就告诉木苏苏,魏来在背后说她“什么也不懂”。
木苏苏站起来,手掌往前一伸,突然恶狠狠地猛拍桌子,“啪!”,把茶杯盖“咣当”一声震翻在桌面。这一举动出乎意料,开俊和老盛都惊呆了。
“我不干了。”木苏苏迸出这么一句话。
木苏苏就安排开俊、老盛第二天早上前去拜访客户,叮嘱是潜在客户,带上公司宣传资料和名片。同时,就把电子辞呈递出去了。
因了总部局部的优势,第二天的拜访是有效的。对方答应条件合适时,将放货下单。开俊若有所思,问木苏苏,
“木姐,你是怎么找到这家公司的?”
“是朋友发过来的信息。”木苏苏爽快地告诉了他实情。
木苏苏生日那天,大家相约出去聚餐,这是最后一次集体呆在一起的时光。
席间气氛轻松自然,甚至乎,一问起来,魏来、开俊,和木苏苏生日很接近属同一星相的缘故,魏来还提起星座,言之金牛座独立开来一个个都很厉害,两个人凑一起还凑合,三个人凑一堆那就不行了。
木苏苏空闲时蛮喜欢看星座,她曾经琢磨过星座存在的意义,应该就是人在不安定的环境中,需要一些心理的引导来寻求安定感;星座描述里的好话,人人都爱听,描述的坏话,也不会有多少人谦卑地承认自己就那破样,至多给自己日常提个醒,来规避潜在的风险。其实您自己换个思维,没有星座,那些潜在的风险仍然无处不在,区别仅仅是一种心理暗示。所以言之,星座迷们的心理素质有待提高,更有道理。
此刻,她听到魏来说起这些,倒也不确定是,或不是,至少她并不认为自己有多牛逼,反正什么也不懂嘛。
结帐时,魏来就抢着要去付,木苏苏阻止了他。她诚然不会要他付款,这是一种基本的礼仪,魏来就觉过意不去,作出亲吻老人头状,将钱放回钱包。但是因为他这一举动,木苏苏认为,这个人刨根究底,总能挖掘倒某些优点和可取之处,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只是没有共同利益。
酒毕,众人就行走在灯光明暗不定,夏夜的街道,男人们在前,木苏苏漫步其后。夏风拂人,几个结伴的莺燕擦肩而过,魏来吼着朝她们扭头,“go to bed!”一干人就扯开嗓子笑。
在南方,不好彩吼错了对象,可能会被打爆头吧⋯⋯
桂总和单总在最快的时间里又出现在洛水,这一次,木苏苏私下得到的信息是因为上一单坏帐,单总即将要离开了。木苏苏心里就盘算着才几万块钱,换位思考,按此前同事们的碎碎念,曝单总的笑话,先汇报自己整个年度做了哪些努力,最后来句“但目前我们还没有摆脱亏损”,而引发台下那些最简单,最直白的现场工人们哄堂大笑。我们应该先说,
“我们还在亏损,愿意负领导责任”好吗?
总之,基层艰苦的努力必然超越未识取者所想象,也只有卓而远识者才能够付诸时间、金钱与等待。
听到单总离开的这个结局真不是什么轻松事。兔死狐悲,木苏苏就向桂总表露出自己去意已决。
单独呆在一起的时间里,还不知道自己要被干掉了的单总,就建议木苏苏去向上申请,以“需要时间来实践”的理由,先返回江城分公司工作。木苏苏听听,却也未置可否。
对,事后看起来,总好像哪个制程出了什么问题,劳资双方角色定位,有的人高瞻远瞩,有的人远水不解近渴,卖白菜就别去操中南海的心。除了绩效,仍然是绩效,一锤定音。
木苏苏最后一次和开俊,带着桂总去了附近的招商引资展览。这一次,她仅仅告诉开俊,可以去发些资料,见到老外可以去聊一聊,她自己倒真是什么也没干,仅仅走了一圈。
然后,好像还没有最终决定交接人,闻之是总部某总助,这一位学术派,木苏苏就觉得可行。
就离开。因为她要去周边探访名山古镇,她先去了徐朝阳那儿,把行李寄放他那儿,开俊送她,三个人就一齐吃了最后相聚的晚餐。
木苏苏很快就得到了消息,问她,“你为什么要走?”
“魏来马上就要离开洛水了,总部有意向派他去支援南方!你为什么要走!”。
这时木苏苏才明白为什么此前他不止一次表示不想去南方,闷热、潮湿。也是啊,这样离家就不是一般的远了。最重要的一点,他去了有什么好处呢,南方现时的负责人人精通韩语,复员前是军工的保密人才,真去了南方,更没魏来什么事儿了。
但她并未因为这些后续的消息而产生任何留恋!
这一切烟消云散,自此不在木苏苏的人生词典。
最好的结局就是,数十天后,老盛欣喜地告诉她结余工资已经拨下来了;而,开俊,最终取得了拜访过的那家公司的订单,成功出了单。
木苏苏深刻地相信,这一切都是因为开俊自身的禀赋,和他的前辈们给予的帮助与支持,才成就了他自己。此后,他离开了公司,先成为了那位精通头饰淬炼加工工艺的黑人朋友的搭档,在这个竞争越激烈,弹跳越高的残酷环境里,活了下来;后来术业有专攻,跨入跨国贸易。
唯一的谜团就是魏来和小黄,以魏来的历练,不出单好似罕见。也许在我们的周边,
你习以为常的索取,仅仅是他人殚精竭虑的用心良苦吧;同理,你觉得简单的事情,往往缺不了他人负重前行。人之假面与真心的自我对决,何时何地于何人,才能够结束呢?
最终并未又继任来到洛水。尘埃落定,就此终结。对,此前我们说过,卖白菜,就别操中南海的心了。
时光荏苒,木苏苏没有理由不相信她这些历往的,帮助过她的人,都拥有美好的人生。毕竟,公司并没有违背当初对她的承诺,某些方面,她对公司是心存感激的。虽然某个节点前,谁都能闯入老板办公室瞎扯淡;从始至终,老板也能做到每一位员工的邮件都给予回复;在老板的办公室,木苏苏也亲眼见到了打开的管理书籍。
而她自己,也是在两年后才正式重返洛水,从这一点来说,并未违背职业道德,和假使有,但什么都没有的工作保密协议。
学历可以证明一个人学习书本知识的系统化能力,学力贯穿人的一生;素养根植于内心,社会是一所真正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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