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舟催发

1

“快点，快点！”

2018年6月21日，大概是早上五六点钟，天空灰蒙蒙的，下着雨。我想如果此时抬起头一定可以看见启明星在晨曦中若隐若现。

事实上我们并没有那个闲工夫，我和我妈打着伞，穿梭在堵满了一条马路的人山人海间，找寻着自己班的那辆大巴。我背着一书包的换洗衣物和零食，费力地赶上我妈过于急促的步伐。

好不容易才看见焦头烂额的杨老师，领了服装，终于挑得一个座位，安定下来。我妈颇留念了一会儿，最终留下几句嘱托，消失在了蒙蒙的细雨里。

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开始了我们初中生涯的最后一站——

毕业旅行。

2

  大巴轰隆隆地往前开，导游便开始组织游戏了。她很年轻的样子，性情也很活泼。游戏是简单的击鼓传花，谁拿到牌子就得唱歌。我一次都没唱。

  坐在我旁边的的是小珊，一个有点男孩子气的女生（我在第一次见她时颇花了些时间来分辨她的性别……）。成绩很好，是我只能抬头仰望的高度。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只是在略显拥挤的座椅上听着音乐，看着窗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

  窗外风景多少有些乏味，一片芳草而已。只有车子开上山路时，对面的半山腰云雾缭绕，颇有点“山冥云阴重，天寒雨意浓”的味道，多少引起了我们的一点惊异。

  几个小时的时间，大巴停在了我们的目的地前。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崀山，第一站只是个博物馆。导游给了二十分钟，让我们自行观赏。我跟着罗卜他们走，他们似乎对所谓丹霞地貌或是那些奇奇怪怪的石头并不感什么兴趣，草草地瞟了几眼。我兴致勃勃地拍了些照片，很快被远远甩在后面，淹没在陌生的人群里。

  午饭是跟初二教我们语文的伍老师以及教了我们三年政治的雷老师吃的。都是很喜欢的老师，在农家风味的餐馆里，似乎比平常多了几许亲切。我尽量表现得开朗乐观，然而还是免不了地被扣上了腼腆的帽子。

3

  此后的两天基本就是在与各式各样的山峰做着无止境的斗争。

  连午休也来不及，就开始爬骆驼峰。骆驼峰可能是最险的一道峰了，一开始也是和罗卜他们走，忙着拍照，又被甩开，这多少令我生出了些怨气。然而孤身走在这险峻的山间，多少令人有些恐慌和胆怯。

  回头就看见老王和条子他们气定神闲地走过来。

  山是相当陡峭的，这可能是丹霞地貌的特征吧。直上直下，在阶梯往下看一眼，不由怀疑踏着的不是阶梯，而是黑压压的人头，让人头晕目眩。远远看去，天梯一般；环山的路也惊险异常，只有一条窄窄的道，这种感觉让我很兴奋，屡屡将脑袋探出栏杆，拍照不止。条子战战兢兢的，紧贴着岩壁，一步一步慢慢走。老王看不下去，先走了，很快就超出了我们一大截。

  下山的成就感倒在其次，唯有喉咙的干渴和肌肉的疲劳感一下子侵袭了身躯。我花了六块钱去景区商店买了杯冰红茶，一饮而尽。好笑的是，瓶子上写的零售价还是三元。

  我们半死不活地坐上车，又得知即将前往下个景点，下座山，崩溃。

  导游说下个看点是一线天，这可能是丹霞地貌必备的景点了。我在车上翻顾城的诗集，恰巧看见那首写一线天的小诗，“树根的轫带紧紧绷住，岩石的肌肉高高耸起”，很巧很巧。

  一样跟着老王条子他们走，他们这回照顾了作为摄影师的我，等了一等。

  一线天很长很窄，不断有水珠滴落，下雨一样。

  有的人越走越慢，有的人走的飞快，渐渐拉开了距离，我们夹在中间，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山路很安静，时时传过来鸟鸣的声音。三个疲惫的人边走边聊，恍然间，竟有点岁月静好的样子。我不由感叹要有个女生多好。几个人笑一会，下了山。

  晚上是篝火晚会，音乐很吵。几个大妈跳着“当地民族特有的舞蹈”，然而我很快发现那只是我外婆跳的广场舞……我跟旁边老王说跳广场舞也就算了，起码找几个漂亮的年轻姑娘。他没理我。

  勋本来要去表演节目的，可后来下起了小雨，主持人怕篝火点不燃，略去了这一节目，这让我们今晚唯一值得期待的节目夭折在摇篮里。

  篝火点燃了，火焰直冲向天空，撒出星星点点的灰烬，我们在人群中找到巴士，瘫在座位上。巴士轰隆隆地前往酒店。

4

  晚上是和老王住的一个双人间。洗了澡，拿出东西来吃。外面同学显然不太安定，从一个房间跑到另一个房间，我们出去转了一转，最后还是回来躺在床上玩手机。

  我百无聊赖，开始看柯南……老王也在看视频，我过去看了一下，都是各式各样的战斗机坦克。老王告诉我他喜欢军事，并慷慨地跟我分享他的理想。我发现同学们好像并不羞于谈论理想，于是也简单讲了一讲我所希望的未来。

  两个人嫌冷清，打开电视看了一会。电视里是一部昆虫纪录片，两个人在十点多钟终于撑不住沉沉睡意，双双睡去。

  畅谈一夜人生理想的愿望没有实现，也挺开心的，可能因为没有父母学业之类的东西，大家都很放松。

  早上是我先起来的，一夜的空调让屋子里相当干燥。脑袋晕乎乎的，去卫生间漱了口，回来看见老王也起来了。条子跑到我们这来玩，几个人就一款《我的世界》竟也玩的非常开心，笑语不断。

  七点多了，早早退了卡，上了大巴。

5

  去下个景点的路上下起了小雨，原计划的爬山比赛便取消了。然而山是不可不爬的，只是多了几许淡定与悠然。

  昨天过大的运动量让我们有些打不起精神。一样是我、老王还有条子，这次加上了罗卜。

  在半山腰上碰见了小艳。她穿身白色斑点裙子来爬山。我们打趣说你是来拍婚纱照的还是来爬山的。由于在不同班没有聊太多东西。老王他们等不及了，催着我走。挺遗憾的，以后肯定就不会有面对面聊天的机会了，兰舟已经催发了。

  就这样匆匆别过了小艳，继续向山顶进发。上面有许多外国朋友，像我们比这大拇指说“Good job”，他们语速很快，我们没敢跟他们交流。

  就这样草率地结束了上午的行程。吃过一顿满是肥肉的午餐，又到了离别的时刻。

  离别的氛围并不怎么浓重，或许是因为我们都不太擅长告别吧。睡意沉沉的巴士，大家都在座位上睡午觉，好像也没意识到接下来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了。离情很淡很淡。

6

  “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其实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人生如逆旅，大家都是过客。

  必须要走了，兰舟已经催发了。再见啦，我的初中生涯。那么多的人和事情，就替我寄存在崀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