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随风去
文/一叶飘萍
写于2018年5月2日
我记事很晚,5岁前的事几乎都记不起来了,所有关于5岁前的记忆都是大我8岁的表姐讲给我听的。著名的版本有两个,一个是说我小时候是个吃货,早上一睁开眼,就说我要吃馍,喊奶奶过来给我拿个馍,然后躺在被窝里吃完馍,馍渣掉一床扎的不行才起床。
还有一个版本是关于瘊子的故事。3岁左右吧,右手还是左手的拇指上长了个黑痦子,我以为是什么好东西,逢人就让看,很有点炫耀的意思。有一天掉到茅坑里,被人拉上来后,一看瘊子没了,哭着闹着不干了,要他们赔我的瘊子。
当然这些我是一点都不记得,我对童年的记忆是模糊的,因为我的童年和少年至少在三四个不同的地方待过,小时的玩伴和同学都失联了,没有人能和我一起回忆童年,我不记得小时候的同学和老师是谁,只有一些事还隐约记得。
我刚上小学时,老师看我长得还算周正可爱,有心培养我,让我参加毛泽东思想宣传队什么的,结果一面试,发现我整个就是五音不全,连个《我爱北京天安门》都能唱的跑了调。
记得一年级语文期末考试,要背10条毛主席语录,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节约闹革命等等,我现在都想不起来10条语录,不知那时是怎么过关的。刚学了个囫囵吞枣的成语,不小心把枣核吞到肚里了,担忧地问妈妈肚子里会不会长出一棵枣树来。
听说有一本书《宝葫芦的秘密》,一直好奇想知道宝葫芦里到底有什么秘密,直到若干年后看到这本书才知道。
学校经常有各种学农活动,去地里拾麦穗,去大马路上捡粪。老师给我们讲了好多不怕苦不怕脏的故事,鼓励我们拿手把粪捧起来。我们拿着个小粪筐和小铲子跑很远的路去捡粪,一天也难捡到一筐粪,看见牛粪和马粪蛋蛋就高兴的忘乎所以,抢着往筐里装,为了表示我们是毛主席的好学生,不怕苦不怕脏,常常放着铲子不用,用手把粪捧起来放到筐里。
学校有一次让大家割草沤肥,有个同学的妈妈在林场,我俩一起去林场割草,摘了几个苹果放到筐里,装满草就给忘了,到学校交草时,提着筐子往下一抖,咕噜噜滚出几个苹果来,当着众多同学的面,我俩都吓傻了,后来怎么处理的早都忘了。
林彪事件后,校长把全校同学集合起来,讲林彪出事了,我没听懂,傻乎乎地问林爷爷怎么了?
那时学校经常搞忆苦思甜活动,请老贫农给我们讲旧社会怎么苦,吃不饱穿不暖,吃糠咽菜的。听完我们一个个哭的稀里哗啦的,还每人发一个糠菜团子让大家吃,粗粗拉拉的难以下咽,刚受了忆苦思甜教育不敢扔掉,流着眼泪强咽下去,从此更加痛恨万恶的旧社会。
学校那时还搞勤工俭学,每人发一些麦秸秆,编成麦秸辫子,统一交到学校,学校再把麦秸辫子编成草帽,卖给供销社。麦秸杆要泡湿,四根在一起编成辫子,每天放学回家后两个小手捏住麦秸杆扭来扭去的编,一会就编出一条长辫子。
麦秸辫子编了不少,就是编不了自己的辫子,每天上学前都着急地等着姥姥给我梳头编辫子。姥姥很忙,家里家外的全靠她。打我记事起就看见姥爷坐在床上不能动,走路靠双拐还要人扶,一步都离不开姥姥,我也不懂事每天烦姥姥给我梳头编辫子。长大后才知道,姥爷被冤打成反革命,整整11年后才平反,真不知道哪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姥爷年轻时参加过山西抗日救国牺牲同盟会,简称牺盟会,当过洪赵大队的队长,在洪洞赵城一带抗日,解放后在解虞县担任领导干部,不知什么原因被打成反革命关到看守所里,等通知家里人接他出来时已经双腿瘫痪了,在里边受了什么罪也没人知道。
我曾见过我姥爷年轻时的照片,英俊帅气高大威武,想象着姥爷骑在马上叱咤风云的样子,怎么都不能和困在床上的这个瘫老头联系在一起,真有点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
姥爷被打成反革命后,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五姨和六姨都辍了学,到处打零活挣钱以贴补家用,经常干的活是去采石场砸石头,我也经常跟着去。砸石头是个力气活儿,举着大锤子把大石头砸成小石子,估计砸一天石子也挣不到1元钱,毕竟那时学徒工一个月的工资才18元。五姨比我大8岁,小时候经常带我玩,领我去大澡堂洗澡。
有一次上厕所,拿着舅舅心爱的小人书看,不小心掉茅坑里捡不起来了,吓得不敢回家,后来鼓足勇气和舅舅说了,没想到舅舅一点都没责怪我。那时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买本小人书那是多奢侈的事,才比我大四岁的舅舅就知道爱护我。
姥姥是理家的能手,当时家里有经济上和精神上的双重压力,都是因为姥爷的问题,但家里人都很敬重姥爷,没人嫌姥爷是累赘,也没人因姥爷的事在外面受委屈而回家抱怨的。
姥姥除照顾姥爷外,每天都在缝纫机上忙活,家里的缝纫机每天塔塔响个不停,姥姥不停地缝衣补衣做鞋做袄。当时家里有两个未成年的姨姨和舅舅,5、6个外孙和外孙女的衣服鞋袜都是姥姥抽空赶出来的。
姥姥总是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给孩子们穿的体体面面的,衣服再旧都干干净净,补丁打的整整齐齐,衣服小了接一截,大的穿了小的穿,穷也不失风度。
童年的大部分时光是在晋南解州的小镇上度过的,奶奶家和姥姥家都在镇上,奶奶家住在主街上,有自家的小院子,院里有一架很大的葡萄树,枝繁叶茂,葡萄满架。
姥姥家住在铁匠巷,解州公社对面的大杂院里,院里有六、七户人家。解州完小离姥姥家很近,上学放学先拐到姥姥家转一圈,我那时奶奶家姥姥家两头跑,大部分时间是在奶奶家住,爸爸在运城上班,妈妈除了上班,还有两个妹妹需要照顾,我和爸爸妈妈见面的时间也不多,有爷爷奶奶照顾,也没觉得爸爸妈妈多重要。
九岁前我曾有过一个完整的家,爸爸妈妈我和两个妹妹。大妹比我小两岁,小妹比我小六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好像只有一年左右的时间,那是我一生最难忘的一段时间。
妈妈推着自行车,前面坐着大妹后面坐着我,小妹骑在爸爸的脖子上咯咯地笑着,全家人一起回到我们的小家—爸爸在文化馆的宿舍。到家后,爸爸妈妈准备晚饭,我们姐妹三个在院子里嘻哈打闹玩得不亦乐乎。
图书馆和文化馆在一个大院里,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开放,我和大妹最喜欢在图书馆里看小人书了,看了好多都不记得是什么了。
欢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可惜这样的好日子没有持续了多久,有一天夜里听见他们在吵闹,把我们三个人都吓醒了,醒来后哇哇大哭。再以后,妈妈和妹妹们就搬走了,爸爸和我说以后就咱爷俩相依为命了,可不久爸爸就把我送到太原的姑姑家,又重建了自己的家。
九岁后再没有了我们的家,只有爸爸的家和妈妈的家,天各一方,和我再没关系。虽然在成长的过程中也有各种亲情相伴,但永远失去了爸爸妈妈的陪伴,也失去了和妹妹们一起成长的机会,缺失了父母姐妹的家庭亲情。
家庭的破裂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多少年都走不出这个阴影。直到近些年经历了许多,慢慢理解了父母的不容易,才稍微有点释怀。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真想让它定格在我九岁那年。如果有来生我不求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只求有个完整的家,父母兄弟姐妹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
童年已逝难追回,往事都随风飘去,空留遗憾终释怀,亲情点点留心间。童年的故事太多了,说也说不完,篇幅有限先说到这里,以后有机会再慢慢整理和回忆。
附一张老照片,前排是我和大妹,后排五姨、舅舅、小不点是三姨家的大女儿。我一直不知道还有这张照片,直到最近才看到。今年8月亲爱的五姨离开我们就20周年了,一直都想写点关于五姨的文字,寄托我的思念之情,五姨,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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