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云坐在窗口,仰着头看天上的月亮。月亮很圆,这样的夜适合打开一扇窗任月光撒满屋。风带着秋天的凉捋着她的发丝,她斜着身子靠在墙上。
连着几日的疲倦催着姜寒云,她不知不觉地垂下了长长的眼睫毛。她偎着冰凉的墙也像有了依靠,墙好像母亲的怀抱让她觉得踏实。她梦到了成片的花儿,那些不知名和姓的花儿闪着光极美。她跑向那些花朵儿,花朵儿突然变成了母亲的模样:“妈,原来你在这里。”她在梦里哭:“妈,你怎么在这里?寒云好想你。”
林佩文看着姜寒云微笑着,她的微笑像春天那么暖:“寒云,妈抱抱你。你累了,妈抱抱你。”
“妈。”姜寒云张开臂膀抱住母亲哭:“妈,我好想你。”
“我知道,妈也想你。”林佩文的手抚摸着姜寒云的头发,她的手腕上突然有渗着血的鞭痕。
“妈,他又打你了?他又打你了?”姜寒云抓住母亲的手腕:“妈,你和姜永明离婚吧!我不能再看你受苦了。妈,我得快点长大,我会坚强勇敢,我要保护你。”
“寒云,这都是命,都是命。”林佩文的声音突然远了,愈来愈远。
“妈,妈……”姜寒云喊着,她把自己喊了醒来。她小时候看到姜永明打母亲,母亲不哭,她哭:“妈妈不疼,寒云长大了保护你。”
“好啊!寒云要做一个勇敢坚强的孩子。”林佩文会搂住寒云:“为了你,再难,妈得活着。”
姜寒云想到这里躺在床上哭。这是母亲去世过了百日之后,她第一次这样哭。她在外婆家里尽量地掩饰自己的伤心,她知道外婆失去了女儿也很痛苦。她们彼此掩饰着悲伤,当夜晚来临,那些伤心从心底抽长出来,成蔓成叶如此绵密。
林依瑶坐在镜子前化着妆:“寒云,寒云,起床了,你今天上什么班?”
姜寒云没有应声,她侧过身子,静静地看着依瑶画眉毛,眼线,口红。
林依瑶抹完了口红走到姜寒云面前:“看看姐好看吗?”
“好看。”姜寒云根本没有看林依瑶。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痕下了床,洗漱完准备去洗衣服。
林依瑶把自己的脏衣服也扔给姜寒云:“帮姐也洗了吧!”
姜寒云没有理林依瑶,她自己下了楼洗衣服。金明又跑了过来,他提溜着一份米线上了楼:“依瑶,我给你送早饭来了。”
姜寒云懒得理金明,她知道依瑶这会儿和金明好的像一个人一样,自己说什么她也不会听。她说得多了,依瑶会反感自己。既然不能说,自己就当块木头呗!
姜寒云洗完衣服上楼直接推开了门,金明和林依瑶正在亲吻,他的手极不安分地摸依瑶。姜寒云把水盆使劲地扔到地上。
金明忙放开了依瑶:“寒,寒云回来了。”
姜寒云没有理金明,她拿起桌上的书很认真地翻着。
“寒云,你不出去吃饭吗?”林依瑶想让姜寒云出去,她不明白一向聪明的寒云怎么就不知道避让。
“姐,我不吃饭。对了,咱俩出去逛街吧。你今儿不是四点班吗?”姜寒云放下了书,她觉得金明这个人身上有股邪气,这股邪气和自己父亲姜永明有些像。
“好啊,金明,我在文化街看了件衣服挺好看的,你给我买吧!”林依瑶又撒娇地摇着金明的胳膊。
“姐,我们自己买吧!”姜寒云拽依瑶,她记得外婆的话,女孩子出了门不能占人家小便宜,占小便宜会吃大亏。
林依瑶却拽着金明的胳膊不放手。这金明虽然在对着依瑶笑,他的三角眼极不安分地在寒云脸上瞄。都说厂办新来的夏沫好看,再看看这姜寒云,夏沫便不算什么了。那夏沫是城里人穿得好,姜寒云虽然留着怪异的发型,只穿着工服但却出奇的清秀。
姜寒云好容易把依瑶拽出了房间。林依瑶和金明手勾着手打情骂俏,完全把自己当空气。法国梧桐开始落着叶子,一片,两片……她们刚走到路口,姜永明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
姜永明的头发剪短了不少,他今天像模像样地穿了件蓝色中山装。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拎着包的女人:“寒云,叫妈。”他得意地指着身旁的女人。
“我妈春天的时候不在了,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姜寒云冷冰冰地说。
“这娃咋说话呢?当咧工人就不想认你爸了?”这女人三十七八岁年纪,皮肤微黑,画着眉毛,那眉毛像两根杠子,嘴唇发青,烫着卷发,身材臃肿。
“寒云,这是你新妈。”姜永明又强调了一遍:“我俩把结婚证都领咧。你妈准备给咱姜家再生个男娃。”
姜寒云回过头,依瑶竟然和金明走了。她看了一眼姜永明:“你做啥都和我没关系。”
“好心当成驴肝肺咧?你爸说到县城来咧,好心看一下你,你咋这么没良心的?”女人嘀咕着:“女不教母之过。”
“闭嘴!”姜寒云指着女人:“就你这样子也配说我妈?”她看着姜永明:“把你的女人带走,你做啥都跟我没有关系。”
女人嚎啕大哭捶打着姜永明:“这就是你女子,咋这么少教(少教养)的?”
姜寒云拦了辆三轮车,她刻意让三轮车在街上转了一圈,她不想让姜永明知道自己住哪里。
姜寒云所在的班四点班最多,这天又是四点班。
刘国庆在三楼上接了班后被陈建斌叫去谈话,姜寒云帮胡师做着氨水浓度。
半个小时后刘国庆上了三楼,他看了一下分析报表和操作报表拿着扳手上操作台。姜寒云跟了上去。主塔二氧化碳太低,她刚才调了一下。
刘国庆看着阀门皱了一下眉头:“你调的?”
姜寒云点了点头。
“以后不许动我调过的阀门。”刘国庆大声地喊:“不要以为你昨天处理了一件小事情就是有能力。是不是老胡把开阀门变成关阀门了?这么小的事情都能让二氧化碳高起来,你还能当主操作?你就是能叫那些屁都不懂的,觉得你还能行。”刘国庆调节好阀门点了一支烟:“你看看,这几个塔,你看到的是铁疙瘩,塔里的具体情况是啥?三楼主操作随时会面对一些突发事件,不只要力气还要处理方式冷静。三楼主操作实际上就是这个班的副班长,你要有调动氨水,泵房,离心的能力,得用本事让人敬重你。否则你说你的,他们干他们的。”
“师傅,昨天的事情我知道是侥幸。接班情况很好……”姜寒云想解释。
“那你为啥没有在尾气还没高时发现问题?你以为三楼主操作就是拿着扳手抡抡阀门?这些阀门你调节到那里,就是不用分析工分析,你也要能估计来二氧化碳含量是多少。”刘国庆第一次对姜寒云说了这么多有关工作的事情:“女子,你该趁着陈建斌对你还有点好感,赶紧叫陈建斌给你重新调个岗位。这三楼主操作你干不了。”他说完准备去操作室又回头看了一眼姜寒云:“我都是为你好。”
姜寒云跟着刘国庆到了操作室,她没有说话。刘国庆上操作台,她依然跟着刘国庆。刘国庆虽然不给她说但他动阀门时也不避着姜寒云。
碳化这边交接班比较复杂一些,主副操作需等对班分析工做出二氧化碳含量后才能离开。(这是在气体含量合格的情况下)
姜寒云回到住处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四十。她用钥匙开门开不开,她便只好拍门:“姐,你给我开一下门。”
“我都睡了。你今晚另找个住处吧!”林依瑶说,金明在旁边教她。
“姐,外面下雨了,很冷,我现在到哪里去找地方啊?你给我开门啊!”姜寒云再拍门。
林依瑶却再也不应声,姜寒云在门口站了二十几分钟,门始终没有开。她只好走进深秋的雨里。
深秋的雨极凉,风又太狂,树枝被风一根根掰断。姜寒云跑到了有路灯的街道上,她的衣服已然被淋湿,她蜷缩着身子。
“姜寒云,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乔远寒撑着一把伞,他下了班出来给父亲打电话报平安。
“我,我一会儿就回。”姜寒云的声音有些抖。
“你的衣服都湿了。”乔远寒替姜寒云挡住了雨:“我送你回去吧!”
姜寒云一听到乔远寒说“回去”两个字难过极了,她的眼泪一滴滴流了出来:“从我妈去世后,我就没有了家。我没有家又能回哪里去?”
乔远寒注视着姜寒云,他拽住姜寒云的胳膊:“这么晚你不能呆在大街上,遇到坏人怎么办?走,我给你先找个住处。”他把自己的工服脱了下来,披到姜寒云身上。
乔远寒把姜寒云拽到了夏沫的宿舍门口使劲敲门:“夏沫,夏沫开一下门。”
“远寒哥哥。”夏沫应了一声,她裹着睡衣打开了门看到了姜寒云:“他是?”
“夏沫,让寒云今晚和你一起住!”乔远寒的语气里毫无商量之意:“姜寒云,你先对付一个晚上,我们明天想办法。”他说完要走。
夏沫追了出来:“远寒哥哥,你疯了?你让一个男人和我住一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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