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向阳公社,就没见过来这么多人的婚礼。早晨九点多,人便渐渐涌了上来。
听说杨穆主任给哥哥主持婚礼,向阳公社大小干部几乎全部到了位。
刘媛爸爸拄着拐,招呼着往来的亲友。杨母也是笑得拢不上嘴。
杨武和刘媛本该是这一切喜庆的源头,只是焦点至始至终都不是他们。
春风得意的是杨穆,只见他大手一挥,公社干部们就欢呼雀跃。仿佛结婚的是他自己,而非自己的哥哥。杨穆充当新郎的角色,对到来的“大人物”亲切握手致意。一声声寒嘘问暖,真得有些感人。他还亲自排列座次,什么样的干部,什么级别,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谁该坐南边,谁该服侍两旁,他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公社干部们也都清楚这来是不能白来。有些讲究的,弄了两瓶汾酒(其实最代表心情的是茅台,但是太精贵了,不好弄),也算镇镇场面。不太讲究的,也都买了瓜果蔬菜、鱼肉米面,那时候钱啥的不算重要,物资奇缺,这实物倒是贵重的多。街坊邻居、乡里乡亲、亲朋好友们也都有啥带啥来。这个挎了一篮子鸡蛋,那个带着一袋子白菜;这家有豇豆,那家有茄子;这家打下一筐枣,那家又带着一兜桃儿,总之,结婚的餐桌就是大家一起凑出来的。那时候年景穷,人们不流行随份子,实际也没钱随,彼此之间更多的是情分。因为情分,有事二话不说,人肯定到。因为情分,这一家的婚礼,全村人一起帮着忙活。
杨穆被震撼到了。他结婚的时候,家里只摆了一桌,也没请谁,也就是自己的几个同事,大家喝喝酒,祝福祝福也就完了。但是杨武这婚结得真热闹啊。他渴望这样的热闹,但是他没机会了。
杨武也在招呼客人,尽管他并不喜欢这些不请自来的领导们。但为了这热热闹闹的婚礼现场,他就不得不感谢杨穆。若是什么事都让自己弄,还不一定是怎样的光景。看到杨穆,杨武又想起了他的妻子白琼琚。十月怀胎,她怕是要生了吧。这样也好,若是她也参加自己的婚礼,那情景怕是不太容易熬过去。放下是一种选择,但想起却不是,那并不受人的控制。
刘媛看着父亲艰难的身躯,眼角含着泪。这个坚强的父亲与自己终究不是一个家了。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是覆水难收,情也难消,人生也终须一别。即便明知重逢并不遥远,但念及物是人非,也会引起无尽哀愁。
刘媛忍不住哭了出来。刘媛她妈也在角落里抹眼泪。
“大喜的日子,哭个啥?闺女,这二十多年难为你了,难为你生在我们家。没享几天福,就跟着我遭罪。上上下下,帮着照顾打理,老刘家对不起你啊。杨武这小子不错,也都是苦命人,彼此之间也有个互相理解,省得你们以后吵架拌嘴。闺女,以后你就要嫁入杨家了,得孝顺婆婆。别的我就没啥说的了。也不图你怎么照顾我老两口,闺女,你得知道,我只想对你好。”
刘媛听了这话,哪里还受得了,早已是泪如雨下。
“爹,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我虽然嫁到别人家,但我永远是咱刘家人。爹,真的,我一点都不觉得苦。生在咱家,是我的幸运。”
娶媳妇与嫁闺女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前者喜气洋洋,后者如失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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