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杨穆知道了真相,他也无法挽回了。刘一波带了一大批人把纪老一家带走,或保护或监禁,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再也没有资本在这场博弈中继续了。
当天夜里,他把林毅叫到自己家中。炕上摆了酒桌,他俩相对而坐。
“林毅,第一次请你喝酒,没别的意思,就想和你交交心。”
“谢谢主任抬爱。”林毅还是充满了警觉,他不知道这酒桌背后是刀子还是糖果。
“林毅啊,我知道你、我都是这浩浩历史中无法主宰我们自己命运的人。你呢,说下乡就下乡,也没人问问你愿不愿意。我呢,说他妈要出卖谁就得出卖谁,也没人问我到底乐不乐意干。总之啊,我们都是这浪上的孤舟,浪走我们也得走,浪留我们也得留,浪小了我们走不远,浪大了我们又得翻沟。”
“但船无法决定浪的大小,除了漂流,属于我们的还是漂流。方向、速度,都不是我们能定的,世道这样,我们还能怎么办?”
“是啊,还能怎么办啊……”
林毅听出了杨穆的无奈,也许,这真不是场鸿门宴。杨穆要的,可能就仅仅是个理解。
“我这辈子,为了我自己干了太多坏事。出卖了师傅,弄垮了张青山,就连我岳父也因为我而自杀。我原本以为做这些是因为无奈,是没有选择,是毫无办法。但是后来,我发现自己竟然主动那样做了,很自然,没有负罪感。妈的,权力是个能让人上瘾的东西,一旦染上它,就忍不住往上爬。然后释放出来你的欲望,无尽的欲望,你想克制但总是克制不住。”
林毅沉默着,他在认真听杨穆说。
“等我清醒过来,发现一切已不可挽回。师傅杳无音讯,张青山病入膏肓,岳父到死都没有原谅我。本以为我自己是执局者,是在与别人博弈。谁知我不过是枚棋子,可用可弃的棋子。执局者还有选择,但棋子没有选择。”
“主任,你想告诉我什么?”
“看似无奈的人生,其实并不一定是无奈的。如果,当初我选择不出卖师傅,而是选择离职、选择困顿,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无奈了。其实,无奈的背后,是欲望,是自私。”
林毅再一次沉默了,他有点明白了杨穆找他来的目的。
“林毅,你还年轻,你有能力、有胆魄,是个干大事的人。但虎总有落平阳的时候,人生也未必顺风顺水,千万别在诱惑面前折了自己。我们总以为自己是以执局者的身份入局,等进去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棋子。所以,不想被束缚自由的方式就是,压根儿别入局。”
这个夜里,两人喝的伶仃大醉。林毅跄踉离开,到了家里,吩咐红卫兵们去打那个强奸纪家儿媳的村民。
杨穆躺在炕上,捂着双眼痛哭。白琼琚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收拾着狼藉的饭桌。
“妈的,完了,都完了。”
琼琚沉默了一阵,后道了句:“没事,你还有我。”
哭声渐渐小了,杨穆醉死了过去。
就这样睡下去真好,最好不要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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