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我只想对你好(55)

作者: 金忆潇阳 | 来源:发表于2018-03-08 08:50 被阅读14次
    身在局中而不知

    白老爷子清楚地记得,那一年仲夏,他心灰意冷,变卖一切资产后回到了东北老家。在奉天省城遇到了她,也就是他的第一任妻子。当时,她还是个女学生,家里有头有脸,父亲是东北地方政府的官员,换句话说,也就是张大帅的部下。

    白靖臣在省城一个面馆吃饭,对面坐着几个女学生。而她就在其中,和她们讲论天下大事。她讲到了北伐,讲到了南北和谈的大局,也讲到了总理中山先生。

    这一切,又勾起了他的那些不愿提起的记忆。大革命轰轰烈烈,总理却于此时与世长辞,真是天不佑中华。

    白靖臣叹了口气,道:“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是福是祸,谁说得清呢?”

    那女子听了这话,自然不悦,坐到他的座位旁,问道:“先生何意?先生如何评价当今局势?”

    白老爷子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他当时说的话。

    “北伐看似势如破竹,实则外强中干。国民党内部左右两派意见不一渐趋分裂,且反共倾向逐渐凸显。总理在时,尚能弥补整合,总理不在,谁又能控制的了?”

    “你是说,中山先生仙逝,北伐会有变化?大革命会失败?”

    “这完全要看一个人的态度。”

    “谁?”

    “蒋中正。”

    女孩儿若有所思,和几个姑娘默默离开了。

    半个月后,白靖臣的母亲给他安排了一场相亲。他常年在外,久不回家,这一回来,自然不能违背父母。他母亲也知道,这个时代已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简单一句古语就可以让他如何了。所以,相亲就成了新旧思想的一种妥协,半个自由,半个传统。

    虽说如此,他心中依旧有些不悦,也有些抵触情绪,但终究不敢表现出来。古语常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他以前干的全是掉脑袋的事儿,怕是没让父母安生过一天。这一回来,该补上的孝道,终须补上,不能再让他们生气了。

    虽是不悦,却也得参加相亲。两人一见面,都不由得笑了。

    “是你?”

    “是我。”

    白老爷子从来也没有忘记那个时刻。她笑得如四月里的桃花,微风吹拂下,点点羞红。

    这就叫缘分,一思之下意料之外,再思之后却又觉得情理之中。

    白靖臣觉得不太可能,年龄相差太大了,姑娘是不会愿意的。但是,她就是答应了,而且答应的很快,仿佛没有一丝犹豫。

    婚礼在三个月后举行,省城与乡下各摆了两场宴席,答谢亲友,热闹之至。

    婚后,他发现了他妻子的不一般。他妻子很喜欢听他的故事,尤其是当年同盟会革命的事儿。他动情地讲着,每到兄弟成仁、战友牺牲,他不禁潸然泪下,而妻子就在一旁替他擦眼泪。在死心政治的当时,他第一次感到有人体谅他。

    “老白,你说国民党曾经也这般浴血拼杀、斗志昂扬,也满有抱负,充满理想,怎么如今却变了?”

    “不是变了,而是压根儿就没变过。有理想有使命的人,早已为革命鞠躬尽瘁,如总理不就是操劳了一辈子么。只是有些人,他们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理想,他们心里装的一直只是自己,不曾变过。”

    她没有说话,仿佛还在沉思。

    “与你同路的人,不一定与你同心。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目的,只不过都被这浩大洪流冲向了一条路。虽说都在走,但有些是自愿,有些则是别人推搡的。有时候,心思和行为,真的很不一样。”

    她点了点头,仿佛很是受教。

    两个人就是这样,躲在乡下的小屋里,谈论着天下。彼此惺惺相惜,相敬相爱。不多时,一队人马冲进了院落,把妻子带走,并说她是共党。从此,他再也没有见过他妻子,只是接到了岳父的一封书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大意就是:妻子已死,无人收殓,随众火化,骨灰已散尽……

    人死如灯灭,却连寄托哀思的骨灰都没有留下,每每思想此处,白老爷子就不禁老泪纵横。他曾跑到岳父家中,本以为凭岳父名望足以救出她来,谁知,依旧是无用之功。

    听岳父讲,若不是念在他白靖臣身份特殊,现在南北关系复杂,就连他都没有活路。本以为可以躲在家中,再不问这世间事,谁知,不过是身在局中而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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