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云海之上,低垂的黑云,伴随着时不时叫嚣着的龙吟之声,透着隐约狰狞。
接着,一道天雷从空中落下,就像太阳从天上划落,热烈得灼人。
从幽深的黑暗骤然转接突如的光明,才看清天雷是砸落在男人的身上。
四条玄铁镣铐生长于巨石,牢牢地囚禁着男人。
纤尘的白衣早已染上层层血迹,尽管如此,那宽大的衣袖处却还是不染半分污秽,伴着最后一道天雷,四散而开的,还有点点星光,掉落在云头上,摔成无数碎片,碎金般的浮光恍然给人一种置身于银河之间的错觉。
一劫毕,黑云四散,镣铐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慢慢收缩回巨石。
长安偏了偏头,望着那干净的衣诀,无声的笑了笑。
仿佛那散落修为,是别人的似的。对仙者来说,刑罚之最便是天雷和地火。劫后的细碎星光,便是被打散的修为,星光越烈,其刑越重,便是看似最流光溢的美景,却是最致命的。
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模样,玄机是想狠狠的教训他一番,气愤的甩了甩衣袖,挣脱了他的禁锢,却还是上前将他扶起。施法替他抹去了那早已干涸地血迹,才原地替他疗起伤。
温和的白光自玄机的手掌喷薄而出,一点点的融入了面前男人的体内。“长安君还真是三界第一人,不仅监守自盗,触了轮回禁忌,就连这八十一道天雷,竟是连挡也不挡半分地,真真是让我玄机自愧不如。”
男人缓缓的睁开双眼,张了张嘴,却是极度沙哑“那又如何,刑司玄机君不还是在替我这个罪人疗伤。”
听到这句久违的玩笑语气,玄机沉思了片刻,竟隐约透过时光看到了千万年前那个盛气锋芒的天地之子。纵然压抑克制了这千万年,这个男人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长安。思及此,玄机君那万年常“黑”的一张脸孔,此刻却柔和了许多。“先回你的蓬莱山去,我来替你调养一番。”
“这点伤势,我还未放在眼里。”恢复了气力,长安看了眼身后万里云海,正欲踏出一步。
却听到身后一个轻松的语气道:“不担心哪天被你那小徒弟看到你这副模样了?”
收住了快要迈出的步子,长安回头,却看见一身青衣的玄机君双手环绕,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望着他。目光相视,穿越过万千年华,兜兜转转,透过蹉跎年华,遇见了曾经的彼此。二位仙君相视一笑,彼此早已明了。用人间话来说,便叫“一笑泯恩仇”。
“走吧”,玄机走上前去,拍了拍长安的肩膀,“看来那小丫头,还真是被你放在了心尖上。凭你的修为,那天雷岂能伤你,你倒好,将修为全用来护着你那宝贝衣袖,真真是千万年越活越回去了。”
长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袖,感受着那越来越强烈的心跳,没有言语,便和玄机君一同离去。
“故里,原来抛开这一切竟是这般感受,万年千年,我一人瑀瑀独行,极度克制,经历这轮回离苦,终是不欠这天地,余生里,我长安定不再负你。”
《长安归故里》第九章
人间
奉玉看了看床上仍旧在昏迷的故里,不由得焦虑起来,围着屋子走了一圈又一圈。
昨日感知到锁灵术被破,他便怎么也感应不到属于故里的那抹气息,便派人匆匆去找寻,却从天降下一声爆炸,找到她时,方圆百里皆被烈火所焚,唯独她身畔那一方之地。
“从那毁坏痕迹来看,倒像是天火所致,只是这三界之中,携天火着,莫不是。”思及此,奉玉猛地抬头,只怕是自己多虑。
“师兄?”我睁开眼,只觉得自己格外的疲惫,侧过头来,刚好看到走来走去的奉玉师兄,一开口,却又带着些苍白的味道。
听到声音,奉玉回过神来,走到床前,伸出手抚在她额头上,继而又替她把了脉像,确定无大碍后,方才绷着一张脸:“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我以为他是在气我随意毁坏锁灵簪,心里想着也真是自己的不是,便软软的说道:“是我的疏忽,不该显露真身的,师兄若要责罚,我绝对没有怨言的。”
“你啊你,真的是给你宠的无法无天了,现在本事大了,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精元乃精灵生命之本,你竟拿来分予他人,你可知一个不慎,你就会神形俱灭。”
我看了看一脸气急的奉玉师兄,知道他是真的关切我,便伸手拽了拽他,说道:“我现在不也没事吗?只不过是少了百年道行,凤归呢?他可有事?”
说道凤归,师兄神色稍稍严重了些,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都重了些:“你拿命去保的人,能有什么事。”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听到凤归无事,我心里那块石头也总算落下,想到那个纵然知晓自己敌不过对方,却也还是拼劲了全力保我的人,我的心头就总是又堵又慌。“既然他无事,那也不枉我这百年修行。”虽说是不枉费,可到底也是自己修行的,想到这,我面上不禁疼惜了起来。
看到自家师妹这副模样,奉玉才算是消了气,方才还在奇怪她怎么这般大方,竟连修行也不要了,估摸着这会子想通了,正在惋惜着呢。看着她仰天长叹的样子,倒是可爱的紧。“噗呲”一声,笑出了声,只见故里转头,一脸哀怨的模样。
“呐,拿去。”
我伸手,接过那透着白光的丹药,感受着上面传来的精纯修为,然后一脸谄媚的望向师兄:“师兄待我真好。”
“两百年,够你偷懒一阵子的了。”躲开她那灼灼地谄媚目光,奉玉转过头,走到门口时又补了一句:“休息好了就抓紧起来,我有事要叮嘱你。”
“师兄慢走”。
目送师兄走后,我才悠悠地翻身下床,动作流畅,和方才的样子判若二人,然后盯着手中的精元看了片刻,百年修为就这样到手了,真真是好的。
匆匆将修为融入自身,我便打算前去先看看凤归伤势如何,之后再去寻师兄。
出了门,才想起我并不知晓他住在何处,恰巧前方迎面走来一个黑子小厮,于是我便拦住他,问道:“请问,你可知凤归住在何处?就是那个平日里最是花枝招展的那个。”
只见那小斯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晌才低沉着嗓音道:“出了这偏院,左转九十步,循着这桂花香便可找到”。
“多谢。”礼貌的冲他抱了抱拳,我便沿着那花香一路寻去。却未注意到,身后那个一直低头的黑子小厮慢慢的抬起头,嘴角微微勾起,用那极其喑哑的嗓音说了句“不谢。”
七拐八拐之后,我终是来到了一处夸张至极的偏殿,两侧门檐乃至树木之上,皆挂着许多大红的灯笼,偏生每个都写满了大大的凤字,还真是怕人不知晓这是他凤归的住处一般。
“站住”一声大喝,惊得我愣是没收回那迈出的腿,我看了眼门前站的两尊大神,揉了揉耳朵,说道“大哥,我没聋。”
“哪里来的野丫头,敢擅闯王爷府。”
“我是蓬莱的仙使,奉命前来找你家小王爷的。”
“仙使?可是小王爷青睐有加的那个?”只见一个大糙汉子对着另一个嚼耳根道“听说那个和小王爷眉来眼去的是个长的极好看的男子。”然后二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对方一眼,便立马回过神来看向我“去去,你当我们不知道,那蓬莱仙使乃是男子。”
耳畔传来他们的私语,我恨不得立马拍奉玉师兄一个大脑袋,好端端的非要整那幺蛾子,给我变了一男儿身,还有那个凤归,平日里头吊儿郎当,这脸皮真真是厚到了极致。
许是感应到了有人谩骂自己,凤归只觉得耳框红的发烫,伸出那素白的手掌,慢慢的覆上自己地心口处,隔着薄薄的衣衫,感受着那心间传来的阵阵躁动,那张素来摄人心魄的脸庞上,此刻却看不清任何的神情。却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嘴角微微勾起,就连那双如同浓墨般的眸子都沾染上了点点星光。整个人突然来了精神,推开一旁搁置的药碗和身上沉重的锦被,整个人乐呵乐呵地走了出去。
只留下那个端着药石的小厮一个人默默风化。
“大哥”看着这面前两个油盐不进的侍卫,我实在是没了办法,只好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说道“你看那是谁?”然后从囊袋中抓出一把障目粉,抛在空中,便凝结不动了。趁着二人目光游离之际,我拍拍手上剩余的残余,正儿八经的走了进去。
身后,微风拂过,悬浮在空中的粉末被吹散,那两个侍卫纷纷回过神,一脸疑惑的看向对方,再看看门庭外,确认并无异常,才收了那戒备神色。
在成功混进来之后,方才想起自己并不知晓他住在何处。
于是乎,在我一点一点的偷偷的跟在人后挪动的时候,面前忽然多了一处衣袍。
我抬了抬头,很知礼的说道:“麻烦让让。”待听到周遭一片唏嘘的时候,我的脑子里飞快闪过一张人脸,我便猛然抬头,看向那个似笑非笑的人。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她便伸手抓住我的手腕,一把将我扯过。
耳畔传来那低沉却略带魅惑的嗓音,循循道:“这才几日不见,小故里便独自一人前来,莫不是想我了?”
我只觉得被人禁锢着,使出气力想要挣扎开,却无济于事,于是便仰起头,对上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那是自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更何况,我甚是想念小王爷身上我的那百年修为,你说,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有点表示呢?”
“表示?那本王勉强让你以身相许如何?”
“不如何。”
“既如此,那本王也可对你以身相许。”
“小王爷这玩笑可要适当。不然的话。”冲他眨了眨眼睛,继而高高抬起左脚,踩了下去。
“你。”一阵暴跳,凤归整张脸飞快的变了颜色,面上略微狰狞的看着那个人一边远去,一边和小丫头聊的火热的人影。似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便愤愤地甩了甩衣袖,便朝着打扫过往的仆人道:“今日之事,若让我听到有人私下议论,小心脑袋不保。”
“是”。众人齐声应下。
还是头一遭见那向来嚣张跋扈惯了的小王爷吃瘪,就算是砍头之罪,怕也是釜底抽薪,树欲静而风不止咯。
《长安归故里》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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